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一缕相思笛 > 第二十七章 迷情难测
    寻衅滋事,我做很溜;撒泼耍赖,也没少干。但虎落平阳被犬欺,而这犬还是微不足道的人族,此等囧事,当真是头回。

    更何况,上茶戏园子,喝茶看戏,哪次我没寻过伙计的错漏,但哪次我又没有得意而归?大约是便宜占多了,一不留神,成了习惯。此等伙计在我眼中,无非就是个天生的受气包,拳打脚踢,外加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也不敢吐出半个脏字,顶多就是捂着小心脏,甩着哭腔高喊一句:“掌柜的,有人闹场子。”

    可惜,今儿这伙计向天借了胆,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我这才掀完桌子,刚走两步,他就飞身上前,截了我去路。

    身子是矮着三分,脸上也挂着一贯的虚伪之态,只不过这口气可没用心伪装。

    “客官,砸完场子,就这么开溜,您也太不瞧不起小的啦。”

    听听,哪像个低人一等的伙计,明明就是张牙舞爪的冲我要银子,让我退财免灾。

    可这次真不是我想要赖,实在是银子全被司启保管着,他大概也没想过我会在独自一人时,生出这般事端来砸自己的脚。

    “下次让我家司启送来便是。”

    我翻了个白眼,不假思索的回复。

    “客官真风趣。小的冒昧问一句:您家司启是谁呀?是咱这衙门里的大老爷,还是西街头的赵屠夫?总归有个名号,小的才好记账。否则,掌柜的可饶不了小的,那小的自然也没有理由,认下您这三两句哄小孩的玩笑话,就这么放过您。”

    “我家司启就是司启,何来大老爷,赵屠夫那等俗物。而且,本……我说日后他来结,便会来结。你休在这里胡搅蛮缠。”

    伙计仍烂笑一脸,却半步不肯让。

    我失了耐心,伸手去推,他却纹丝不动。

    难怪这么横,原来是个练家子。

    我深吸一口气,卯足劲,一掌劈去。

    我当然明白自己神力不在,但打架斗殴了几千万年,虚架子还是有的。

    我记得人族皆是不会法术,闲来无事,就喜光着膀子,对一木桩,练这虚架子。练得久了,一掌下来,虽伤不到我皮毛,但也有几分敲门震虎的气势。

    此刻,我要的就是这气势,所以相当的信心满满,笔直冲了过去。

    可惜,还是高估了自己,低看了对手。一掌飞去,那伙计轻轻松松避开不说,还顺势给了我一下,然后,我就很丢人现眼的摔了个狗吃屎。

    惹得周遭看客,哄堂大笑。

    笑声中,一人突道:“这丫头够辣。”

    这个声音,不正是白止那混蛋吗?

    我自信不会听错。

    举目四望,果在人堆里,找到了那只被几个如花似玉女子环绕的白止。

    他那双天杀的琥珀色眼睛,眯成一条缝,全是戏谑。

    “白止,本……正想找你算账。”

    “啧啧啧,瞧这凶样,瞧这服饰,莫不是蛮族?”

    白止摇着脑袋,语气犹豫不定,说得五分确信,五分怀疑。

    我只当他是在讥笑我,不想,他这般看似无心的胡说八道,实则是包藏了祸心。

    话说那二皇子娶的敌国公主,正是蛮族。眼下,两军交战,细作遍地,他这一起哄,果然让这些不喜欢用脑子思考的看客全都躁动起来。

    “难怪刚才听她在替宰相夫人打抱不平。”

    “定是细作,不能轻饶。”

    “将她绑了,直接送官。”

    “绑了见官,太便宜她了。依我之见,将她送去军妓营,慰劳战士最为恰当。”

    军妓营?

    开玩笑吧。

    我一下子就傻了眼。

    白止还是那般恣意妄为的坏笑着,见火候差不多了,才踱着小方步,慢悠悠的走到我跟前,托起我的下巴,故作仔细打量一番后,煞有介事的说:“这般姿色,送去军妓营,妙哉。”

    我吞了吞口水,眼见着那群灵长类动物情绪越发高涨,大有恨不得一口气就将我吹去前线,让我被人欺凌的决断。

    这可不是能轻易尝试的事。

    我嘴皮一阵抽搐,勉强扯出一张十分难看的笑脸,拉过白止,开始服软:“我知你是为情所困,其实我也是被情所伤,硬要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他们愚蠢,不知自己在与谁作对,但你不同,心知肚明。你想想,此事若处理不当,那就不是客官砸店伙计要账这种个人小恩怨啦。毫不夸张的讲:灭了人族,也是眨巴眼的事。你说呢?”

    “我说……也对。”

    白止竟然被我说服啦。

    连我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他低头从怀中,飞快的掏出一黑色药丸,前面这段话是说给我听,最后那句话是说给围观的看客听:“此乃我独门研制的傀儡丸,一旦服下,便如上了线的木偶般,乖乖听话。为了以防万一,我先让她服下。”

    服……

    我还未来得及反抗,那黑色的东西,就被强行塞入我口中,他又动了点手脚,我便能感觉到口中的东西,正快速爬入喉咙,然后滚落进肚子里。

    “如此她便是插翅也难飞,只有认命当军妓的份。”

    白止拽起我,扔下几锭银子:“本公子好事做到底,一是替她把帐清了;二是快马加鞭,即刻就将她送去军妓营。”

    无耻白止说完以后,竟博得了满堂喝彩。

    一路出来,入正街,我甩开白止,恢复凶神恶煞的本性:“今日这笔账,连同昨夜的,本神君定会找个好时机与你一并清算。”

    “这位姑娘,你我今日明明是第一次见,为何对本公子如此的出言不逊?”

    “哼!”

    我自知此刻斗不过他,也不想与他在大街上这般撕扯。万一他将茶楼的戏码重演,只怕我又要遭殃。

    遂掉头准备回宅院寻司启。

    却见白止妖媚一笑,嘴皮子动了两下,我这身体就不受控制,自己走到了白止怀中。

    “刚刚那药……”

    “是真的。”

    一盆冷水直接从头泼到脚,拔凉拔凉。

    白止无耻的笑着,笑完,又暧昧的嘀咕:“昨夜真是可惜,竟让你逃了。”

    我顿觉天旋地转,望着那张帅气而鬼魅的脸,恨不得鼻孔都能喷出火来,烧得他毛发不存。

    可惜,我不是我家火凤,无法完成夙愿。

    更要命的是:今日我着的是女装,他又有着伪善的外表,此刻我们明明是水火不容,互相扯皮、斗狠,但他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享受,眼中的风情又多到能与春天发情的公猫相提并论。这委实不利于让过往行人发觉到我们的真实关系,反有好事者,将我们误认成新婚燕尔打情骂俏的小夫妻,偷偷投来羡慕的眼光,大有我偷学他人时的那般好情绪,吃吃发笑,又不停关注。

    我彻底恼了。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白止笑得越发放肆,落落大方间,掐着我的细柳腰,入了一楼。

    我本没多大兴趣,却也架不住那招牌的阵仗:醉红楼。

    咳咳,这里的“醉”并非是酒的衍生词,它的落脚点是“红”,没错,这就是个妓院,与声名大噪的怡红院一个德性。

    “白止公子,您来啦。”

    “最好的雅间。”

    “是是是,这边请。”

    三言两语间,便知这白止是常客,果然不是简单的断癖!

    入了“最好的雅间”,老鸨退下后,并不见他招人进来伺候,两人同处,多少有点不自在。

    更令人难以形容的是,这房间雅是雅,隔音效果却奇差无比。隔壁那位饥渴难耐的大爷与盼爷盼得人憔悴的女伶,如何互诉衷肠,如何哼哼唧唧,如何天雷勾地火,分外清晰。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清清嗓子,打破沉默:“其实,我看这等风流之事,并非真的好这口。只不过是我失了意中人的心,才想偷师回去叫他回心转意。所以,你当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迁就我。”

    白止似乎很不满我出言打断他听戏,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语气有点冷:“你在害怕什么?或者应该说,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难道,他不是对我有意?

    不应该呀!

    虽然他自称有龙阳之好,可从他看我的眼神,以及三番五次挺身而出的情形来看,总有几分春心萌动之意。

    “你的侍神此刻正到处寻你。你虽失了神力,但神族气息犹在。在这人界,若想掩盖气息,逃过追捕,最好的地方,自然是这乌烟瘴气的烟花巷,它的浊气,无人能敌。”

    咳咳,原来如此,看来真的是我想多了。

    “等等,刚才你明明一口咬定我们第一次见,这会子怎么又不打自招,承认啦?”

    “原我以为那药能镇不住你,不想,你竟如此无用,跟个凡人般,治得服服帖帖,我又何必再隐瞒。”

    “你……”我强忍着,想继续套他的话:“不会是效命那二皇子,故意生出这些事端,其目的是想借我之手,了结宰相夫人?”

    “小小人族,哪配对我发号施令?”

    白止慵懒的躺下,似笑非笑,狭长的眼脸中,琥珀色眼眸闪着诡异的光。

    “我只不过也如你般,爱看戏。话说回来,你似乎很中意这身裙子?我并非小气之人,既得你喜欢,送你便是。”

    他手一挥,我能感觉到额心坠的分量不同了。

    见我欲伸手去碰那坠子,他又好心说道:“你放心,上次让你逃了,这坠子已失了效用,无法再对你掣肘。眼下,它充其量只能算做一颗上好的红翡,并无他用。”

    这话,我信了,真的放下心来。

    不过,这个姿势,这个神态,似曾相识。

    我疑惑的向他挪进一步,蹲在其侧面:“仔细一看,你的侧影与我昨夜在虚境中见到的吹笛人,颇有几分相像。”

    白止慢悠悠的坐起来,手指一勾,我就飞入他怀中:“你……”

    他刚说了一个“你”字,一支金色羽箭破墙而出,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我们所躺的榻上。

    “残月箭。”

    白止盯着箭尾上的金羽,玩味一笑,手指划过我的脸:“没想到风神一把年纪,却能跟那只嫩得出水的侍神搅合到一起去。也罢,该明白的都弄明白了,那么这次,我先放你走。”

    话刚说完,他护在我腰间的手慢慢松开,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幻化成一群细小的银白色蝴蝶,从窗口飞走了。

    “王,您没事吧?”

    蝴蝶刚走,司启就冲了进来,紧跟其后的正是纤琼。

    “说好在宅院等司启,您为何又食言?”

    他将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检查一遍后,确信我是真的没有缺胳膊少腿,衣衫完整,发饰未乱,才放下心来。

    比起他的这般关切,我更在意纤琼的眼光:“瞧了这么久,可有了答案?”

    纤琼轻轻拔下塌上的残月箭:“这间屋子虽然普通,却被一张强大的结界所保护着。焱兮,你神力未恢复,自然不会是你。那位神友为何走得如此匆忙,连个面都不愿露,莫非,他不是神者?”

    “风神果然敏锐。”

    我笑嘻嘻的推开司启:“既然你如此能耐,自然会有相见的那一日,何必急于一时。”

    “我知你心中,仍对我们决议送你去隐山一事耿耿于怀。记恨归记恨,我只望你不要辜负云湛。那日在幽都,若不是他用命替你作保,你以为你能走出来?焱兮,柳陌再心疼那几件珍宝,也不会糊涂到忘了正事。实在是我们不忍让云湛再为你去涉险。”

    “捉奸拿双,别以为在妓院堵了我,我就要自贱三分,由得你这般指责。”

    “你当真是误会了。我并没指责你之心。焱兮,你口口声声称思慕云湛,但你懂得何为思,何为慕?你时时刻刻标榜自己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恩怨分明的神君,可你待云湛,与云湛对你,真的分明了吗?我只是想劝你一句,真心在乎他,就当如他一般果敢、决断。前尘往事,不再计较;今昔磨难,誓死相随,方是真谛。一味逃避,一味郁结,只会让彼此都徒增痛苦。你是何等聪明之人,怎就想不透呢?”

    我尴尬的别过脸,总以为自己藏得很深,不想竟还是逃不过纤琼的桃花眼。

    我决计融入人族,的确是存了前怕狼后怕虎之心。想装聋作哑的靠近,又断不干净过往束缚;想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般潇洒的抽身而退,却又控制不住心中情愫,的确苦了自己。

    寄情于他人的情情爱爱,却总碰不到天作之合,琴瑟和鸣的佳配,反惹回一身骚,实在是下下策。

    纤琼见我苦着一张脸,不吭声。又少不得拉下脸来讨好:“今日遇上也是缘分,若有闲情,可愿随我同去见一位故人?”

    我眉头一锁:“你都可算我半个仇人,试问我还有故人吗?”

    “哈哈,小焱兮,我最欣赏的便是你这直来直去的性子。不过,她还真算不上是你的仇人。”

    竟有如此稀罕之事,别说我闲着,就算我十万火急赶着去投胎,也得先见了,才安心上转生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