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宁瑜带着丫鬟去了荣心堂,准备陪祖母用早饭。
顺便再为祖母诊诊脉,那些药丸虽然可以帮助人调养身体,但是补过头了,就不妙了。
她还没有走进屋门,就听到了屋内杂咋碎碎的声音。
祖母喜静,平时绝不会这般没规矩,看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瑜姐儿,你怎么来了?不是要准备去韵和坊吗?”本来阴沉着脸的太夫人,看到宁瑜神色缓和了一些。
坐在太夫人下首的吴氏,也忙道:“瑜姐儿,你先去暖阁里坐坐吧,别让这些肮脏事坏了你的心情。”
宁微此时也走了进来,两人只好去了暖阁。
宁瑜之所以走得这么轻快,是因为她看到了吴氏身边的绿秀。
吴氏见两人走后,看了一眼绿秀。
绿秀忙上前,她不敢看跪在地上的方嬷嬷和方小嬷嬷,只低头道:“太夫人,奴婢本来是大厨房帮厨的,买菜这些事原本轮不到奴婢,况且有专门的人送到府上。但是那天菜户没有来,本该跟着去买菜的绿云肚子疼,她就让奴婢替她去买菜,奴婢和其他几个人就出了府,去了那菜户家,领头的方小嬷嬷跟菜户的妻子聊着天就进去了,奴婢起初也没觉得不对劲。后来菜装的差不多了,一个小丫鬟肚子疼,奴婢便陪着她去了菜户家的茅厕,谁知道,奴婢看到方小嬷嬷给了菜户三十两银子。”
吴氏愤怒道:“母亲,我们家跟菜户都是每月结账,方小嬷嬷买菜为什么还要给那个菜户钱,媳妇越想越不对劲,便去查了大厨房的账本,不仔细查还不知道,真是让人心惊!”
太夫人看了眼吴氏,问绿秀:“大厨房是方嬷嬷管事,你有任何疑问不是应该去找方嬷嬷吗?”
吴氏心里冷哼一声,恨不得直接告诉太夫人,这方嬷嬷的主子早就换人了,您还护着作甚!
绿秀吓得跪了下来,“太夫人,方小嬷嬷是方嬷嬷的干妹妹,奴婢冒然去告诉方嬷嬷,手里又没证据,少不得被一顿训斥,奴婢无依无靠,被人赶出去也是一句话的事。况且,和奴婢同屋的绿云,她整天仗着方嬷嬷的势欺压奴婢,如果奴婢不听她的话,她就让方嬷嬷把奴婢和郑婆子一同赶出去,让奴婢去香摇巷里讨生活,呜呜,太夫人,奴婢真的是走投无路,才去找了二夫人,请太夫人恕罪!”
太夫人听此,也微微皱眉。
跪在地上的方嬷嬷不可思议的看着绿秀,“太夫人,这个丫鬟满口胡言!那家菜户往宁府送菜不是一天两天了,奴婢就算想瞒天过海,也没那个本事啊!”
太夫人听完,点了点头。
吴氏见此,道:“那是方嬷嬷做假账的本事高,竟然都瞒过了我和太夫人!”她吩咐身后的宋嬷嬷把大厨房的账本送到了太夫人眼前,太夫人细细的看了前两页,又极快的往后翻了翻,“方嬷嬷,你真是好糊涂!”
方小嬷嬷早就吓得趴在了地上。
方嬷嬷脸色惨白,“太夫人,奴婢真的是被冤枉的!”
“你自己看吧!”
方嬷嬷跪着向前,接住账本,她眼睛瞪大,越看越凉。
那上面有许多菜写的价格比原本的市场价格贵上了几百文,或者几两,按理说大厨房这块是个肥差,管事的捞些油水,主子们都是默许的,但是正如方嬷嬷所说她们跟那个菜户供应关系并非一天两天了。
积累下来的银子经常超过了上千两!
这还不是让方嬷嬷最心惊的,她贪是贪了点,但是数额绝对不超过两百两,但是账本上笔笔支出清晰可见,如果不是她记错了,那这本假账真是做得天衣无缝!是什么人,竟然有这种本事?
暖阁里的宁瑜见到一群人走了出来,绿秀也走了出来。
宁瑜与宁微下着棋,突然皱眉咳嗽了两声,玉露立马为她拍了拍背。
玉露道:“小姐,奴婢替您去泡一杯蜂蜜茶把?”
宁瑜淡淡应道,视线没有离开棋盘。
环香上前道:“玉露,我和您一起去吧。”
玉露看了看宁瑜,笑道:“那就劳烦环香姐姐了。”
说完两人就下去了。
宁微一直想找宁瑜说话,刚才环香在一旁伺候不方便,如今环香走了,宁微就把自己的丫鬟打发下去了,宁瑜见此,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手腕,对素心道:“我想带那个梨花镯,你回去帮我拿来吧。”
素心行了礼,“是。”
宁微迫不及待问道:“三姐,你这次去韵和坊,打算表演什么才艺?不会是下棋吧?”
“有什么不妥吗?”
“这倒没有。不过我听说荣家的三姑娘也选了下棋。”
宁瑜放下棋子,笑眯眯的看着宁微。
宁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不是说三姐你比她差,而是荣三姑娘棋艺不必她的兄弟们差,是个劲敌,很难对付。”
荣家的公子们无论是背书,还是下棋,亦或者是其他风雅的事,都是别人眼中的标杆。
“多谢四妹提醒我,不过,我也只有这一项拿的出手了。”宁瑜无奈的叹了口气,颇有股后悔以前没有努力学习的意味。
宁微噗嗤一笑,有些羡慕的说道:“三姐你莫不是忘了韵和坊还有一个称号,如今看来,那就是专门为你设的!”
“什么?”宁瑜早就不记得韵和坊了,更别说其中的规定。素心和玉露对韵和坊也是一知半解,也没能为宁瑜好好普及韵和坊。
宁微高声道:“大招第一美人!”
宁瑜:“…”
“那这个第一美人可以得到韵和坊的第一名吗?”
宁微摇头,“其实这是前十名之外的称号,不过三姐你先取得这个称号,再去挑战博弈,再不济,你也能排在前十!”
宁瑜茅塞顿开道:“还可以这样啊!”
“微姐儿这么努力的帮我,可是对我这个姐姐有求?你尽管说,只要不过分,我都应你!”
宁微:“我还真有事求三姐帮忙。三姐也知道我的绣技还看得过去,但是这门手艺,十个里面九个会,其实我们的手艺都差不多,如果想取胜,那就只能在其他地方上做功夫了。”
“我曾经见三姐用过一个手帕,那上面的美人惟妙惟肖,我还从来没有看到有人能用一针一线竟然把人绣的如此传神,这等出神入化的绣技,不说学个十成十,就算学个半成,也足以了!”
宁瑜:“不过是一条帕子,我现在就能取给你,不过还有两个时辰韵和坊的比赛就要开始了,你还来得及吗?”
宁微点头。
宁瑜没再多说,看来宁微的绣技并不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看得过去。
想想也是,宁微每天不间断的在东院学习两个时辰的绣技,日复一日,怎么可能差到哪里去。宁瑜又看了看宁微身上的荷包,绣技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很普通,真是才不外露,谨慎得很。
这时,玉露和环香端着漆盘走了进来,宁瑜和宁微两人面前都放了一杯蜜茶。
宁微端起来抿了一口,就放下,不再去碰,“我不怎么喜欢蜜水。”
宁瑜看着她的动作,喝了两口蜜水。
然后她们陪着太夫人吃完早饭,两人一同出门,宁微拿到手帕后,就对宁瑜亲热的不得了。
早等在侧门的宁涵,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三人上了马车,缓缓的向韵和驶去。
荣三老爷家住在四井巷,是一座普通的二进院。
平常这里就非常热闹,今天更是热闹了,四井巷到处都是结伴而行的小姑娘,坐马车的甚少。
宁娴也带着珠儿出了门,荣三夫人不放心的送到门边,“大老爷家收到了请帖,你若是想做什么,尽管去求三小姐,那个孩子到底是个心好的,不会拒绝了你。”
宁娴笑道:“母亲相差了,我只是去为三姐加油,顺便去看看热闹,韵和坊的比赛,我还不够资格。”
宁三夫人无声的叹了口气,吩咐珠儿好好照顾小姐,于是目送两人淹没在人群中。
娴姐儿每天都是一副淡淡无事的模样,但她知道娴姐儿在宁家受了委屈,也知道娴姐儿不去弹琴,是为了让着五小姐。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宁三夫人身边,他跟宁大老爷有些相似,但是眉宇间充斥着浓浓的正气,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的性格,“都是我没用,让娴姐儿都不能弹奏一曲。”
宁三夫人摇摇头,但是眼中的还是带着不甘。
娴姐儿从小便喜爱弹琴,那时名声大噪的一位女琴师要收娴姐儿为徒,女琴师要带着娴姐儿去游历,三老爷夫妇舍不得娴姐儿,便没同意,那位女琴师遗憾的赠了一把琴给娴姐儿。后来娴姐儿在年底的家族聚会上弹奏了一曲,五小姐便大哭起来,后来不知道大老爷和李姨娘说了什么,娴姐儿便把那琴送给了五小姐,后来五小姐高兴极了,再然后五小姐不小心把那把琴弄坏了,自此娴姐儿就不再轻易抚琴。
韵和坊。
它在凤遥楼左边的第三个位置,背后环水,夜晚若是有人划船经过,必会看到灯火通明的韵和坊,听到里面传来的天籁之音,还有仙子们起舞的曼妙身姿,仿若突如降临的仙宫,充满了神秘。
当然,这话是有些夸张了。
如果你足够富有,或者有权…也不一定能进韵和坊。
这里只对有缘人开放。
但是今天,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可以凭自己的本事,购买一张限量发放的通行证,来观看韵和坊的比赛。
而韵和坊之所以让贵女小姐们趋之若鹜,是因为皇宫里的兰妃娘娘就是借着韵和坊名声鹊起,她凄惨的身世,加上她出众的才华,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各大才子纷纷为兰姑娘写诗,用词极其赞美,后来兰姑娘被闵阁老收为义女,一步青云,摇身一变成为了冠宠六宫的兰妃娘娘。
宁瑜并没有急着进去韵和坊,她在等宁娴。
凤遥楼内,宁微和宁涵拘束的坐在包厢内,她们还没来过这么高档的地方。
不一会儿宁娴就找到了宁瑜,四人在余掌柜的目送中,出了凤遥楼。
宁涵看着宁娴,笑道:“今天六妹也要参加比赛吗?”
宁娴忙摇头,“我是来看三姐的,我许久没有弹过琴了,去参加比赛就丑大了。”
宁涵道:“六妹太过谦了,不过韵和坊的比赛的确不是谁都能参加的。”
宁微心里摇头,都到这个地步了,宁涵还是咄咄逼人,真是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倒真是可惜了六妹那一手好琴艺。
宁瑜冷眼看向宁涵,“五妹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吧,免得到时候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宁涵笑容一僵,她好不容易忘了寿宴上的事,偏偏宁瑜把那层遮羞布挑了起来,宁涵想起李姨娘的话,于是忍住了嘴边的话。
不远处,一辆带有周家徽记的车停了。
宁涵露出天真纯净的笑容,刚想过去,就看到周子衡下了马车,然后朝车里伸手。
宁涵看着周子衡手里牵的女子,失声道:“卢烟!她…他们,为什么…”
周子衡真是大胆,宁瑜眯了眯眼,不,或者说是不把宁家放在眼里。
作为未婚妻,宁瑜根本就不用忍着。
宁瑜走了过去。
卢烟看到宁瑜,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害羞,往周子衡身后移了移。
宁瑜只说了一句,“我还以为是萱姐儿呢。”
然后等着对方的反应。
不料,后面那辆马车下来一个女子,“谁说我呢?”周萱下了马车,就看到了宁瑜。
“瑜姐儿,我在这儿呢。”
宁瑜看向周萱,今天她怎么对自己和颜悦色,真是有点受宠若惊呀。
卢烟抬头,脸色有些桃红,怯怯道:“宁三小姐不要误会,是我家中马车许久不用,年久失修,半路上遇到了周大公子,所以他才搭了我一程。”
宁瑜:“哦,原来如此。”又看了看周萱,“那我们进去吧,比赛也快开始了吧。”
周萱不可思议的看向宁瑜,这就没事了?
宁涵看着宁瑜干着急,怎么你关键时刻掉链子了!明明是这个狐狸精勾搭上了周表哥,不然她怎么不坐周萱的马车!
宁微和宁娴也看着宁瑜。
宁瑜终于又看向了卢烟,还没开口,就被周子衡打断了,“烟儿,我去帮你拿琴。”
说完,周子衡就钻进了马车里。
留下一脸惊愕的众女。
更让宁瑜吃惊的是,周子衡拿出来的那把琴,是前世周子衡‘千辛万苦’才寻找到的琴圣用过的那把琴。
前世它被送给宁涵。
今世它应该算是回到了正主手里。
宁瑜看了一眼宁涵,不看不要紧,宁涵居然面无表情。
这是受的打击太多了吗?
宁瑜觉得今天的韵和坊不会太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