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位上一阵嬉笑,“这个什么宁家三小姐,就是吃醋,拉着被人跳水的哪位?”
调侃之意十分明显。
宁家只有个四品官职的宁大老爷,在京都权贵云集的地方,实在是排不上什么名头。
宁家这个名头也不值得别人肃然起敬。
而宁家,也就宁瑜勉强有点名头,当然这个名头还是要打引号的。
“我听说这个宁三姑娘肚子里没有半分墨水,那次落水,是因为她做的诗被人嘲笑,恼羞成怒,就拉着人跳水了,差点出了人命!”
“两位不是京城本地人吧?”
“我们是洛河的学子,是来参加鹤山书院大比的。兄台刚才的话是何意?”
“原来是洛河的子弟,久仰久仰。”却是不肯再开口说什么。
两个学子见他不讲,更加好奇,于是出声询问他刚才是什么意思。
“罢了,我今天就废废嘴皮,让你们开开眼界。宁三小姐那时可是无限风光啊,当时的柳家显达尊贵,她这个外家的孙女和公主闹起来,也是不吃亏的一方。”低了声:“而且那时候平阳大长公主也还没有离京,她简直是呼风唤雨,世家小姐们被她摘了头花,王孙公子被她踹了屁股…都没处去讲理,只能躲着,街坊上也到处流传着宁家小霸王的事迹。若是换做以前,那些杂碎都不需要她亲自动手,早就被人剁碎喂狗去了!”
两个学子打了个冷颤,看着他凶狠的目光,连忙与后边的人换了位置。
“逍钦!人多眼杂,你刚才不该说出那番话的!”
沈逍钦不屑的嗤笑一声,“宁晏,你妹妹都被人拿来说笑了,你居然还忍得住,要我是她亲哥,我在就凑得那帮孙子眼球着地了!”末了,还不甘心:“你们两个怂球!”
后头的洛河学子突然感觉眼睛一疼,也不看什么比赛了,逃似的出了韵和坊,京城贵人多,他们小小的学子可惹不起,还是先走为妙。
宁昀无辜的眨了眨眼,“我可什么都没说。”
沈逍钦白了他一眼,“有区别?”
宁昀:“…”
宁晏看着台上的宁瑜,叹了口气,眼中划过一抹无奈。
可惜宁瑜的风光在她七岁那年戛然而止,平阳大长公主搬去了万寿山庄,渐渐的不理世事,而柳家也低调起来。
而本来上和下睦的宁家,也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仿佛从那一年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台上的宁瑜示意宁娴可以开始了。
宁娴点头,她的手拂过琴,温婉而激昂,清灵又荡气回肠。
宁瑜手中无剑,一旁的人好奇没有剑,她怎么表演剑舞?
只见宁瑜袖笼一抖,和她衣服相衬的紫绸直直的飞出,一端被宁瑜抓在手里。
众人顿时了然,这是要以袖代剑。
这倒是让人耳目一新,但是难度也太大了。
别说宁瑜一个弱女子,就算武功极高的人,控制这么柔软没有半点定性的绸缎,都是十分困难的。
但是紫绸随着宁瑜飒爽顺畅的招式,表现出来的气势丝毫不输真的剑,而且紫绸该弯则弯,该直就直,席位上的人看的目不转睛。
李余主持了好几届的韵和坊比赛,此刻看到宁瑜无比顺畅的挥动紫绸,也是傻了眼。
这紫绸该不会本来就是直的吧?
“李管事,坊主让您去一趟。”
李余收回了视线,刚转身就听到后面传来轻呼声,他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有几只蝴蝶盘旋在琴上,有些则停在琴上,仿佛它们也是来听琴的。
台下。
宁启茂看到宁瑜上台时,心里有些不悦,下意识的认为这个女儿又来丢人了。
没想到宁瑜不仅没丢人,还让众人当了一回土包子。
“宁大人,没想到你的嫡长女还有这等奇技,我还记得上次见她还是五年前,宁大夫人带着她来闵府会宴,还是我接待的她们。我记得宁三姑娘瘦瘦小小的,没想到才过了四年,令女武功飞涨,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宁启茂看着旁边的男子,眼神转了转,“她哪有什么功夫,这肯定用了什么小把戏,我虽然不懂武功,但是我知道就算像您这样的高手,做起来也是有难度的,更何况小女。”
“呵呵,宁大人当我们都是瞎子不成,是实力还是把戏我难道分不清吗?”
宁启茂看着台上的宁瑜,只觉得心烦,恨不得立马把她扯下来!
“这…”
“宁大人是真不知道她会武功,还是你暗度陈仓跟柳家还要来往!”
宁启茂连忙摇头,面色一凝,“我的忠心闵阁老是知道的,如果我还跟柳家有联系,翊哥儿会口不能言吗!”
“哼,最好没有!”闵管家也不愿意再跟他啰嗦,回去后他就把这件事告诉老爷,忠不忠心他可就管不着了。
宁大人心里直骂,奴才就是奴才,如果不是看在他是闵阁老最信任的大管家份上,跟他坐在一起都丢了身份!
李余回来的时候,宁瑜的剑舞也结束了。
毫无疑问,宁瑜获得了赢了,虽然台下还有不同的意见,不过李掌柜全当没听见,坊主都同意了,宁三姑娘是一定要赢的。
说来也奇怪,宁三小姐平平无常,额,容貌倒是相当不错,但名声是差了,坊主为什么还要帮她?
李余问道:“不知宁三姑娘想要挑战谁?”
虽然宁瑜一上台就表了态,不过李余还是选择给宁瑜一个改口的机会。
宁瑜淡淡道:“第一名。”
李余看了看后台,派人去请荣三姑娘。
荣阑刚才看完了宁瑜的表演,惊艳之余更多的是好奇。
“阑姐姐,你不要担心,宁三姑娘虽然以奇取胜,但是碰上你,怕是再也‘起’不来了!”
“宁三姑娘若是换个人或许还有赢面,不过她太自信了,荣姑娘的才识可不是普通的女子可以比拟的。”
“我看她就是想借荣三小姐为自己打响名气,真是太卑鄙了!”
…
屏风隔音不好,彭菀自然是听到这些话,她去找宁涵和宁微,这两位口头担忧了一番,屁股却纹丝未动。
彭菀和宁瑜也认识两三年了,知道这个闺中好友有几分本事,但是荣三小姐已经上台了,希望韵和坊出的试题不难,最好是吃喝玩乐之类的。
荣阑站在了宁瑜对面,目光好奇的看着紫绸,不过她的教养非常好,只是看了两眼就收回了。
宁瑜笑道:“荣三小姐对它很好奇?”
荣阑大方的应道:“是有些。我刚才在后台和几位小姐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宁三小姐还有这种本事,到让我们开了眼界。”
宁瑜走上前,把紫绸递给荣阑,道:“你可以摸摸它。”
荣阑小心的触碰了紫绸,后发现它并无什么特殊的地方,于是对宁瑜淡淡一笑,拿起了紫绸翻看。
底下的人均屏气凝神,隐隐有些期待。
期待荣阑发现其中的诀窍。
荣阑把紫绸还了回去,“果真是人外有人,宁三妹妹有此绝技想必是练了很久吧,肯定比我刺绣还要累。”
宁瑜知道荣阑在帮自己说话,“的确花费了我不少功夫,我的手腕到现在还肿着呢。”
众人都不顾男女有别,齐齐盯着宁瑜无意露出的一点手腕,果然哪里还有些乌青。
荣阑看向李余道:“李管事,我和宁三姑娘就比博弈吧。”
宁瑜自无不可,就算荣阑相比绣花,她也得奉陪。
李余让人准备妥当好,就退下了台。
宁瑜轻声道:“多谢你刚才想帮,你先选吧。”
荣阑执起黑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宁瑜点头,这种比赛客气才是虚伪。
两人每下一步棋,都有仆人在竖起的漆盘上落子,以供席位上的人看清楚两人的赛况。
彭菀盯着大棋盘,有些不可思议,“这…瑜姐儿她!”
宁微专注的盯着大漆盘,眼神不移的喃喃道:“我还以为三姐跟我一样只是有些兴趣而已,没想到对上荣三姑娘都不落下风,她什么时候有这种本事了?”
宁涵就算不喜欢下棋,但是为了讨好周子衡也看过几本漆盘,看着黑白两子厮杀在一起的局面,白子在黑子的重重包围下竟然还能硬生生从黑子中撕开一条裂口,气势之猛,宁涵自问,她的周表哥棋艺都没这么精湛。
宁瑜,真的是她那个不学无术的三姐吗?
另外一旁。
周子衡把卢烟抱下来,就在韵和坊侍女的带领下去了一间为客人准备的用房。
一个侍从敲门,周子衡安慰了卢烟几句,就打开了门,“什么事?”
“宁三小姐在和荣三小姐对弈,两人平分秋色,主子,恐怕一时半会我们还请不来宁三小姐。”
周子衡冷静下来,就分析出了卢烟出丑事件的前因后果。
卢烟多年没有出门,能与什么人结仇,除了宁瑜!
本来他想打算把宁瑜教训一番,没想到她居然赢了比赛,还和荣三小姐下起了棋,“你确定?你说她甩鞭子我还信,下棋,她什么时候学会了和人下棋?”
侍从也无法解释。
周子衡返回房间让卢烟好好待着,等会儿就有人给她来送衣裳,他待久了对卢烟的声誉也不好。
周子衡转身出去时,卢烟小鹿一般惊慌的眼冷了下来。
台上,荣阑看着宁瑜,她的棋艺就算在荣家也是不差的,她的哥哥们有时候都会输给她,荣阑虽然极有修养,但身为世家贵女,才识不俗,心中自然有意无意的把自己端了起来,以前她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整个大昭女子棋艺比得过她的不超过三个,如今,怕是要多一个人。
宁瑜第一次与荣阑对弈,以前师傅教她下棋时,提到过荣阑,说这位荣三小姐如何如何的不俗,宁瑜本来争强好胜之心不强,但也架不住师傅天天念道,人家就是一朵鲜花,她就是一粒尘埃,宁瑜被激起了斗志,最后和师傅斗棋的时候宁瑜赢了师傅三个字。
宁瑜举着白棋,如果她知道那是最后一次,她无论如何也会让这师傅,不会让师父暴跳如雷。
啪——
白子把黑子堵死了。
荣阑输了。
李余皱了皱眉见此,道:“刚才坊主告诉我,这把剑来历不凡,坊主也是刚刚得知消息,两位小姐的比赛恐怕与以往有些不同。”
宁瑜看着长盒,就差一步了,“我听李掌柜的。”
荣阑眼神复杂道:“我…”
李余:“荣三姑娘,这场比赛不是你,也会换另外一个人,你若是坚持一会儿,说不定有惊喜。”
荣阑最后点头应下了。
李余感激的向两位姑娘点头,而后看向众人,高声道:“由于这把宝剑太特殊,而西淳先生正好在京城,所以我们请了西淳先生来主持比赛。”
底下哗然一片,也别是鹤山书院的学子。
“西淳先生是谁?”
看,这还有一个大字不识的白丁混了进来。
有好心人为他科普起来,他热血沸腾的说道:“我们大招最珍贵的不是什么珠宝玉石,而是两大圣人,一位是於水的西淳先生,一位是邱渊的阳谷先生!”
一个瘦小的老头从台子的另外一侧走出来。
他虽然矮小,但是那身气度会让人忽视他的身高。
宁瑜倒没什么激动的心情,只是觉得事情变得有些麻烦。
荣阑却是眼睛发亮,这惊喜也太大了!
周子衡站在一旁,冷笑一声,先前那一盘棋宁瑜只不过是侥幸赢了而已,宁瑜就算在如何的脱变,也不可能赢得了荣家姑娘。
宁家两位兄弟和沈逍钦激动的站了起来,他们旁边书生打扮的人也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西淳先生!”
“我听别人说西淳先生来了京城还不敢相信,没想到是真的!”
“我的天,我居然见到了圣人!”
“让西淳先生来主持这种比赛,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一旁还存在着些理智的人,看着台上的长盒,究竟里面装着什么样的宝剑,值得西淳先生出来主持比赛?
宁瑜看着地下欢呼的人,貌似这件事已经不是单纯的比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