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根本没法理解苏静想要读书的**。
她渴望了解这个世界的知识,渴望汲取这个世界的文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根浮萍,活动的全部范围都是由风儿操纵的。
苏家小院的位置很好,不在贫民区,所以居住在这附近的人都是做着生意,或是有点文化的人。
苏静的运气也很好,隔壁就是一户卖字画的秀才家。
秀才姓郭,名字她也不知道,只知道郭秀才进京10年考了3次会试,全部落榜,不得已在此娶亲生子,安顿下来后,继续奋发图强。
郭秀才的媳妇在一家织坊帮忙,郭秀才自己平日读书之余,写字卖画补贴家用。
郭秀才以前也有文人特有的傲气,然而在现实面前,无论你有多傲,为了生存,都必须低下头来,所以苏芸每次提起郭秀才都唉声叹气的。
她想起了自己的弟弟苏正方,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方。
郭秀才家有个孩子,年龄比苏静大一点,6,7岁吧,名字叫郭忠良,平日总喜欢盯着苏静看,因为他很羡慕苏静每顿饭都是糕点甜米。
有一个没当官命却有当官病的爹爹,和一个胆小木讷的母亲,可以想象他的童年肯定是辛苦的。
趁着苏芸疲乏歇息的时候,苏静悄悄打开门,探着小脑袋往外看。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街对面一个风一般的小人儿冲过来,停在苏静面前咯咯傻笑。
苏静看到他急不可耐的模样,也笑眯了眼,在郭忠良期待渴望的目光下探出小手,掌心攥着半块桂花糕。
郭忠良飞快抓起桂花糕,直接塞进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的香甜至极。
苏静坐在门槛上看他吃,倒不是她多有善心,若让苏芸知道自己拿着她都舍不得吃的桂花糕给隔壁的伢子吃,肯定气死了。
苏静别有图谋。
郭忠良吃完桂花糕,撩开衣服,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一看就是被人纂成一团丢掉不要的。
苏静将纸展开,字迹工整漂亮,从排版来看,下笔者应该是打算写一首诗。
“苏,这个字念苏。”郭忠良吃完桂花糕,指着上面的一个字说道。
我知道,不用你说。
苏静撅撅嘴,对郭忠良好为人师的举动表达不满。
大楚的文字和苏静前世古代的繁体字很像,她虽然不会写,但通过一些熟悉的轮廓总能辨认出来。
郭忠良的任务就是给苏静拿很多很多字,让她了解怎么写,同时把她不认识的字记下,回家想法子从他爹那学会念什么,再回来教给苏静。
当然,这一切都是两人间的秘密,如果告诉别人,就再不给他吃好吃的了,而且以后没他这个朋友。
郭忠良不想失去难得的朋友,也不想从此又过上吃不上糕的日子,所以做事一直偷偷摸摸的,没被发现。
渐渐地,苏静认识的字越来越多,最直观的表现就是郭忠良拿着他爹的废稿找她时,她能将上面的诗句全部读出来并且大致理解意思。
不得不说,她觉得郭秀才还是挺有墨水的,比如他写的一首诗
《心》
自幼攻经史,
长成志冲天。
猛虎落蒲苇,
潜伏收爪牙。
字里行间透露着郭秀才的不甘和郁郁,苏静同情的摇摇头,不表达什么。
成功等于百分之99的汗水加百分之1的运气,但很多时候,百分之1的运气远比百分之99的汗水更重要,更别说在这个封建的时代了。
有替别人愤慨的时间,还不如多想想自己。
苏静抬眼看去,郭秀才家的门被狠狠撞开,郭忠良捂着脸蛋跌跌撞撞的退出来,哭声凄厉。
“偷!我让你偷!念书不好好念,竟学会了偷!”郭秀才手里攥着一张纸,气的浑身发抖。
郭忠良运气不好,从废纸堆中偷字的时候被郭秀才抓了正着。
若是将她供出来,这个邻居以后怕做不成了,这秀才,酸的很。
苏静静悄悄的看着郭秀才。
酸秀才总是好颜面,被不懂人事的邻居家小姑娘看着,举起的巴掌总归扇不下去。
“小小年纪往外跑什么?等你娘醒了看她不训斥你。”郭秀才走到苏静旁边,劈头盖脸地训斥,他知道苏芸这个时间有休息的习惯。
苏静没理他,白嫩的手指在地上的灰尘上写了个“苏”字,一笔一划间,竟和郭秀才的笔迹十分相似。
郭秀才一愣,脸上的表情五彩缤纷,最后惊疑不定的看着苏静:“你……是谁教你的?”
苏静歪歪头,漂亮的大眼睛对郭忠良眨眨。
郭忠良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淌,可一见到苏静怀中若隐若现的小包袱,立刻吸吸鼻子,将眼泪全憋回去。
那里面可都是桂花糕,都是给他的。
还好,还好,憋住了,若她再晚一秒出现,说不定他就招了,那些桂花糕也与他无缘了。
郭秀才面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红,最后不可置信的问:“是这个兔崽子教你的?”
他虽然在问苏静,实际上心里已经肯定了七,八分,否则很难解释这小兔崽子偷自己废弃的字画,并且时不时向他询问某些字的念法和意思。
这样看来,他这不叫偷,叫好学才对。
读书人的事情,能叫偷吗?
心底明明已经由怒转喜,可出于当爹的尊严,他将苏静赶回家里,才沉着脸向郭忠良走过去。
郭忠良缩缩脑袋,没想到郭秀才竟然没打他,而是冷冷的哼了声:“怕什么怕?读书人要有骨气!看你这样子!”
说完,拂袖进门。
郭忠良怔了怔,已他对郭秀才的了解,知道这是消气了,他不可思议的看向苏静。
苏静拿出小包袱隔空摇了摇。
郭忠良立刻破涕为笑,颠颠的跑过去,接过桂花糕大口咀嚼。
“疼不疼?以后就不用帮我拿字了。”苏静小声说道,反正她也学的差不多了。
“疼。”郭忠良腮帮子里全是糕,口齿不清的说。
苏静的小脑袋凑过去,在他脸上吹了吹,又伸手揉了揉。
郭忠良的腮帮子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咀嚼起来。
他也说不上方才是什么感觉,反正被苏静这么一弄,好像不那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