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张玄灵回到剑阁之后,在床上一直辗转难眠。
一准备入睡,就想起在南岐遇见的那四个黑衣人。
他们是屠戮狐族的恶魔,他们的打扮同自己在浮屠殿内遇见的人一模一样,一样的没有呼吸,一样的没有温度。
他们到底会来自哪里。
“不。”张玄灵惊叫了一声,坐在床头,心莫名地颤抖了一下,如果这些恶魔是来自小重天,那么难道狐族的祸源会是来自他的师父吗?
夜风木窗从木窗吹进,剑阁里的空气一直在流动,保持着最新鲜的空气,以至于没有一点的闷热,但张玄灵身上不自觉冒出冷汗,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那个夜晚很漫长,直到他疲惫得忘却所有,才安然进入睡乡。
第二日清晨,光线还未透过层层云障,他就急忙叫醒了熟睡中的袖织雪。
“阿雪,醒醒。”
“阿雪,醒醒。”
……
张玄灵不敢太大声,怕她一下子惊醒,会觉得难过,因为自从父亲走后,她已然好久没有睡得那么舒适了。
他双眼迷离,看着面前的女孩自言自语着:“小重天越来越古怪了,我要带你回家。”
那时他浅白色的长袍覆在床榻之上,头上戴着灰色发冠,嘴角挂着温柔的笑,多么干净的一个少年,干净得就仿佛不该存在。
袖织雪渐渐从睡梦里爬起,她听见他在轻轻呼唤她,点了点头,随他走出了剑阁。
“回家了。”袖织雪一想到要回南岐的家,不由自主地热泪盈眶,昔日父亲的惨状依旧如梦魇,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小重天上雾还很大,湿冷的气流吹的她打了喷嚏,从剑阁带出的温暖被消磨的荡然无存。
“一切都回过去的,我永远会陪伴着你。”张玄灵轻轻地在她耳边说着,把自己的风袍披在她的身上,缓缓地系上,这时候他才心疼地发现袖织雪那一身樱红色的纱裙薄得像纸,根本无法抵挡这清晨的寒气。
大风中,张玄灵拉着袖织雪的手慢慢走出神族的境地,她的裙角微微泛起,如梨花绽放,背后的风袍也在猎猎作响,虽然到南岐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但一路寒气翻涌成墙,对于一个只有几百年修为的小狐狸而言很煎熬,当袖织雪到南岐的时候已经直打哆嗦了。
好在这时候阳光已经洒满在大地上,温度慢慢开始在上升,照耀在她微微苍白的脸上,暖暖的。
“阿雪,是你吗?”一个熟悉的声音让袖织雪在暖意里慌乱了一下。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出现在面前,她抬头看着对面说话的老人,脸上满是欢喜。
那是狐族北歧的镇殿祭司,囚。
这是一个尊贵无比的名字,代表着最强的三位神之一,没有人听见这个名字会不胆战心惊,自从当年和殇争夺小重天主神被打败后,他便遵守诺言,来到北歧,守护皇陵,同时镇守古剑云端。
一晃眼,一千年已经过去了,他守在北岐,不与外界来往,就算是狐族之王也只是祭祀的时候才能见到他,一千年,囚已不知不觉融进狐族的生活,成了其中一员,
“你好,我是阿雪的朋友。”张玄灵很有礼貌性地向前走去,鞠了一躬。
囚竟仿佛熟视无睹的走过他的身旁,径直走到袖织雪面前。
他尴尬一笑,也朝她走去,可没想到一股火烧般灼热的力量直接把他弹开了,他因为没有一丝准备,虽然有剑气护体但还是狠狠吐了一口鲜血。
张玄灵疑惑地喊着:“你这是干什么?”
天上飞过一只红羽鸟,一声长啼,抖落几根红色羽毛,恰好落在了囚的身上,只是一刹那,那些羽毛便化成了灰烬。
“祭司爷爷,不要伤害他。”袖织雪被着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飞身挡在张玄灵的面前,纯澈的眼眸闪着一丝泪水。
囚的杀气逐渐收拢,老人的眼神里划过一丝冷漠,耐人寻味地指着张玄灵,“我能感受到南岐有殇来过的气息,这种死亡的味道我永远不会忘记。”
袖织雪沉默了一会,还是扶起了地上受伤的少年,掏出一块丝帕为他擦掉嘴角的血渍,语气没有一丝动摇,“我相信他,他与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不一样。”
囚难以理解这种信任,叹了一口气,觉得袖织雪太过幼稚,永远都不明白这个世界有多令人作呕。
“我不相信师父会做出这种事,他是小重天最高贵的主神。”张玄灵看着囚那双苍老得仿佛能看穿岁月的双眸,目光清冷,虽然囚身上充斥着无比强大的力量,但他没有一丝畏惧。
阳光照在狐族祭司的身上,裸露的胸膛散发出一种滚烫的气息,他下身覆盖着暗红色的铠甲,上身却完全一丝不挂,暴露在空气里,就像一个生死的执行者。
“神?可笑,你连他来自哪里都不知道。”囚不以为然,露出轻蔑的笑容,太漫长的生命,让他对除了袖织雪以外的人都带着冷漠。
他来自哪里。
张玄灵无法回答。
他犹豫了好久,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措手不及,那些神秘而邪恶的黑袍法师的出现更让他内心受到了动摇。
难道一切真如眼前的人所说的那样吗。
张玄灵胸口里微微发烫。
风肆无忌惮地吹着,此刻站在南岐将军府前的三人心里似乎都装着一些心事。
袖织雪轻轻地挽住了张玄灵的臂膀,他侧过身看着她那纯净无暇的脸庞,只要看着她的笑,一切烦心的琐事似乎都能烟消云散。
囚摇了摇头,缓缓朝废墟里走去。
往日高大的将军府现在已经坍圮成了一地残瓦。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爱欺负人,最喜欢在别人盛极一时予以致命一击,也许这样才能让人记住命运的诡谲。
囚漫步在废墟堆里,无限感慨,以往袖无夜总会在他来时带来几壶烈酒,一起痛饮,此时再也没人招待他大醉一场了,他还记得第一次来狐族时,是袖无夜的父亲替他疗伤,他与狐族袖家三代似乎都有不解之缘。
“无论是谁,我都要让他付出应该的代价。”囚捏紧拳头,暗暗在心里立下诺言。
大地有风,而活着的人都如孤魂,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