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噢”
金锦鲤也学着作出这样一个口型，发出王大壮那样的声音，他皱了皱眉，“这种惊叹，不适合用在这样的情景里，而更适合用在海边呀，暖风吹得游人醉时，恰巧迎面走来一排比基尼美女，前凸后翘，臭**丝目瞪口呆鼻血长流的情况下用才合适呀！”
“……再配一声流氓哨，完美！”
“嗯姆姆……引以为鉴，引以为鉴……”
“喂！我告诉你呀，你骂**丝也就罢了，还在前面加个‘臭’字是什么意思？！信不信我打掉你的牙齿啊？！**丝也是有尊严的好吗！请你尊重一下**丝！”王大壮的灵魂飘在金锦鲤身旁半空中，向他挥舞着砂钵大的拳头。
可怜的王大壮，灵魂都出窍了，恐怕他的身体也早就凉了吧。
并没有……
王大壮的心脏还在跳着，所不同的是，只是跳得有些疼痛。
不是被刀锋刺穿的那种疼痛，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似被橡皮筋狠狠地紧勒……再被气枪吹起来……之后的酸酸的涨涨的……又空空的……
给他这感觉的，是一张委屈的脸庞，尽管晶莹剔透，尽管滑如琉璃，尽管神秘而圣洁，但王大壮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上面大大的两个字——委！屈！
冰蓝的刀刃砍在了王大壮的肩膀上，淌出的血液触碰到刀刃冒起一丝丝白烟。
“哎呀，我就说嘛，这么冰雪可爱聪明善良的小雪雪阿猫阿狗都不忍心伤害一只的怎么可能会忍心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撒尿飞不出三米远的凡人嘛？”金锦鲤一跃过来，陪着笑脸伸手试图去拨开那条似隐似现的刀刃，见不行又缩了回去。
风雪之纱早已再次完全掩匿了隐千雪的身形，除了那柄刀刃。
终于，金锦鲤也不知从哪掏出来了一只烘培手套，套在右手上，拗出两根手指小心地去捏刀背。
“说点什么……”金锦鲤从牙缝里小声挤出来。
王大壮还能说什么？灵魂还在那边飘着……
“垃圾”
“滚吧”
冰冰凉凉，没有一丝怒意，但这恐怕已经是最大的忿怒——哀忿。
雪花散落，刀刃不再，人亦不再。
“你说说你，血挺热乎的，人却太怂。”金锦鲤神一般又不知从那掏出一张巨大号创可贴，手一抖，去了包装，啪的一下贴在了王大壮肩膀上。
然后迅速地靠在他耳边说道：“记住，只要你决定了，愿意答应做出诚意的补偿，就在那张契约上血签个字，你就能来英雄世界了，没事，那小娘皮我再劝劝她，争取饶你一条胖命，行，快上班去吧！”
……
滋溜一下，王大壮的魂儿钻了回去，“哎呀妈呀，可吓死我了，差一点就被冻成相片了。”
……
走进公司，前台妹子没有对王大壮今日的奇怪造型表示出任何惊讶，不过却撇了撇嘴，给了他一个“小心点，领导大发雷霆了”的暗示。
前台能练出这种水平，绝对可以被评为一级前台了。
“呦，你怎么才来，没事吧。”迎面走过的同事表示关心，见王大壮没有回应，不禁苦笑地摇了摇头。
整座公司比平时安静了至少七八倍，每个办公格子里的身影都纹丝不动。
透过一扇宽大的落地玻璃，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一个中年男人静静地站在窗前，双臂交叉，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香烟。
看起来，他是在抽根烟解解乏，但其实，他是在续气。
王大壮迟到了，不知道领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续气，所以也就不知道现在到底到了怎样的峰值。
“大壮，领导等你半天了，过去吧。”王大壮刚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他身旁的一位同事就告诉他说。
“祥子呢？”王大壮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奇遇，声音还有些不稳定。
“老玩法，已经先去了……”
“我知道了。”
王大壮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打开了电脑，打开了电子邮箱。
光标闪烁，他快速地敲击键盘，在屏幕上打出了一段文字：
“嗨，李馨柔，你好！
我是同楼公司的王大壮……”
退格、退格、退格……
愣了好一会，王大壮仍然没有想清楚要怎么写，“我真是……弱鸡啊……”
关上显示器，起身，向老总办公室走去。
“领导，你叫我？”
“进来吧。”
王大壮去到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前，那是一张功勋桌，是上一年度全国分公司业绩竞赛第一名的奖品，价值600万，是这位领导今年调任这里后托航运送过来的。
“这里”，领导头也不回道。
王大壮走到领导身旁，一眼就扫到了窗台上扎满烟蒂的烟灰缸。
“为什么迟到？”
“在地铁里遇到了点麻烦。”
“哦，我倒是听说了，全市的地铁都瘫痪了，行，这次就算了。”领导往烟缸里弹了弹烟灰。
王大壮小出了一口气，至少不会被扣工资了。
“那说说业绩吧。”
“业绩……业绩……”王大壮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昨晚祥子教给他的话，“……虽然受国际大环境影响，国内市场仍显疲软，但在我们销售伙伴的努力奋斗下，仍然完成了86%的业绩目标。”
业绩虽没完成，但王大壮的数据还算矬子里的将军，比祥子的74%好看多了。
“哼，我听你的口气，还挺满意是不是？”领导将香烟按在了烟缸中，“86%，你是不是觉得已经很不错了？是不是认为在所有营业部中你的业绩算不错的？是不是还要我表扬你一下？”
“不……是，领导，这个……我没那个意思。”
“当初定的军令状是什么？！使命必达！”领导用力地捻灭了香烟，然后转过身，“你使命必达了吗？啊？！”
“没有”
“没有应该怎么办？！军令状上怎么立的？”
“自……自动离职……”王大壮的额头上今天第二次冒出滚珠一样的汗水。
“那你还傻愣在这做什么？”领导一甩手，坐回到他办公桌前。
“领导，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是我第一份工作，我是努力在做的，只是遇到经济环境有些波动，请您稍微体谅一下。”一介九尺男儿急成了一副孙子样。
领导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过了好一会才道：“死罪可脱，活罪难饶。不离职也可以，那你说怎么办吧？”
“我努力，我加油，下季度必保完成业绩。”王大壮今天第二次回了魂。
“这样的话说多了，就和放屁有什么区别？！”
“那……我也像祥子那样？”王大壮试探地问道。
“出息！”领导敲着桌面，抬声道，“你怎么就不和好的比，专挑孬的？！”
敲桌子倒是提醒了领导，他接着道：“你知道这张桌子吗？正宗的紫檀木，价值600多万，是总部对我去年工作的认可，你知道去年吗？是不是经济环境更不好？是不是工作更难做？而我，仍然超额完成业绩目标，105%达成率，全国第一！”
“这样一个优秀的榜样，你怎么不比？！”
“领导您我哪比得过啊……”
“孬种！”领导突然奋然而起，吼道：“有什么比不过的？只要敢干敢冲，脑子没有大毛病的人都能够比得过！”
“……这个……您说的是……”
“跪下！”
“啊？”
“我叫你跪下！”
王大壮愣了，他长这么大或许挨过欺负，或许受过羞辱，却从未给谁跪下过。
看着领导渐扭曲的面孔，王大壮的心在挣扎。
跪下，一切都好说，不跪，那就立马收拾东西滚蛋。
但王大壮还有第三个选择，那个选择就在他的通勤包里，一张“**里”留给他的契约。
可是……王大壮还有个不得不跪的理由。
“嗨，有什么丢不丢人的，不过是一咬牙的事情。”耳边响起了祥子戏谑的话语。
“……或许是吧……”
王大壮一咬牙，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