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山海转身向一名青年走过去,那青年看起来相当的普通,在大街上的人流中很不起眼,此时正在一个摊位前的货物中随手翻捡着,似是要买什么东西。这样的场景在这裕州城中再正常不过了,也不知乔山海是如何发现他的。
那青年发现乔山海站在他身旁,冷冷地盯着他,不由心中一惊,强自镇定地问道:“这位兄台何事?为何拦住在下?”
乔枫这时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赶紧拉着妹妹过来。乔山海冷冷道:“何事阁下心里应该清楚!你跟踪乔某一家已经良久了,究竟是何用心?可是受人指使?”
那青年只觉得乔山海双眼目光犹如两把利剑,直剌自己心窝,感觉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在对方的目光下完全无法隐藏,本想理直气壮地反驳对方,一时间竟说不出口,脸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身子瑟瑟发抖,偏又挪不动脚步。
这时旁边传来一阵宏亮的笑声:“这位兄弟您真是误会了,在下在一旁见到此人的确只是在闲逛,绝对没有跟踪阁下!”
乔枫看向那说话之人,却见一名肥胖的男人正从旁边的茶馆走出来,他四十多五十岁不到的年纪,一身绸衫,手中还把玩着一把鼻烟壶,极力做出一副要和气生财的员外郎模样,可他脸上虽然肉嘟嘟地,而且堆满了笑容,但却没有丝毫和蔼之色,反而尽显精悍之气,看起来着实有些不伦不类。
胖员外来到那盯梢青年的旁边,喝道:“在这里丢人现眼,还不快滚!”
那青年见这胖员外出现,松了口气,连忙道:“多谢陈爷出面!”说完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乔山海也不阻拦,冷冷地对这陈爷道:“原来你才是正主,有什么话正好问你!”
那陈爷正要说话,却见乔山海右手伸出,向他肩上拍去。陈爷早已有提防,见状左手一格,想要将乔山海拦下来,看动作身手竟是不差。
陈爷只感觉手臂一震,他这一下格在对方手上,感觉自己就如同那撼树的蚍蜉,对方纹丝不动,而自己手却立时被弹了开来。乔山海右手去势不变,似完全没受到影响,啪地一下压在了陈爷肩上。
陈爷大吃一惊,霎时间,只觉得有如一块千斤巨石压在肩上,要将他压得跪倒在地。他连忙运劲反挺,但肩头重压,如山如丘,只压得他脊骨喀喀响声不绝,几欲折断,除了曲膝跪下,更无别法。此刻他全身的力道都用在了双腿上,连手中的鼻烟壶都拿不住,掉在地上滚去老远,陈爷满头大汗,却哪有余裕去管它?
这时周围已围来了不少人,陈爷在裕州城也算是有头有脸之人,他不愿丢这个脸,只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强挺,然而在那重压之下,他的双膝却不由自主地一软,噗地一声跪到了地上。
肩头上的重压却还未消失,似要将他压得整个人都趴在地上才肯罢休。陈爷再也硬气不起来,大声求饶道:“大爷饶命啊!小人冒犯了大爷,还望大爷高抬贵手,饶过小人一条贱命吧!”
乔山海喝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跟踪乔某?”
那陈爷不敢嘴硬,吐露道:“小人姓陈,乃是这裕州城斧头帮的帮主。八天前,有人来帮中,交给小人一张大爷您的画像和两百两银子,让小人这些天注意一下进城的外乡人。如若发现大人您的踪迹就立刻通知他,事成之后对方会再付四百两。今天中午大爷您一家刚进城,就被帮中的兄弟们发现了。小人刚刚只不过是来确认一下,看看我们所要盯的究竟是何人,没想到就被大爷您给发现了!”
乔山海道:“那你知不知道是何人让你盯着我的?”
那陈爷道:“这个小人实在是不知道啊!小人的斧头帮在这裕州城耳目众多,经常会接些往来客商打探消息的任务,但从来不会过问雇主的信息。要早知道这个任务会冒犯到大爷您这样的高手,打死小人也不敢接这个活啊!”
乔山海皱皱了眉,喝道:“滚!”说完放开了那胖子,陈爷千恩万谢,连滚带爬地跑开,连鼻烟壶也顾不得捡了。
乔夫人道:“怎么办?看来我们行踪已经暴露了!要不要现在就动身?”
乔山海脸色难看,摇摇头道:“敌人早料到我们会经过此地,在八天前就已做好了安排,我们再赶时间也是无用。究竟是何人要找乔某人?又是否和这支镖有关呢?”
乔夫人叹了口气,道:“多想无用,既然如此,那今晚还是按计划在城里过一夜。就算是有人想对我们不利,想来他也不会在这裕州城动手!”
乔山海道:“不错,一路行来,我们纵然无妨,枫儿和玲儿可受不住了。该来的就来吧,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乔某人也不惧!”
一家人也没有了逛街的兴致,回到客栈。乔枫和玲儿一路奔波,早就累坏了,随便收拾了一下自己后就睡下了。乔山海夫妇商量了良久,却还是毫无头绪,只能等事到临头再随机应变。
第二天清早,一家人结算了房钱,赶着马车,出了裕州城北门,然后折向西行。许是知道前路险恶,连一直叽叽喳喳的玲儿都没有说话,一家人默默无语地前行着。
两个时辰后,时间快到正午了,乔枫已感觉有些疲惫,玲儿也早在娘亲的怀里睡了过去。这时马车驶上了一条密林中的小道,虽然此时太阳当空,但道路两旁的树林实在太过茂密,将整条小道遮蔽得幽暗丛生,感觉像是进入了一个山洞般。
乔山海心中一紧,精神高度集中,应付着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没过多久,乔山海突然喝停住马车,朗声道:“前方的朋友,都请现身吧!”乔枫心中一凛,心中叹道:“终于来了!”
只听一个声音自前方传了过来:“北山海果然名不虚传!大伙儿都现身吧!”
“刷”地一声,前方道路两侧忽地涌出来了数十人,领头者是一个面容清癯的老者,紧跟他在身后的是四个壮年男子,看他们的气度定是高手无疑。这数十人全都身穿黑衣,犹如突然出现在路中间,将本就不宽阔地小路堵得死死的。
那老者道:“有道是逢林莫入,堂堂玄武之剑多年不行军,难道竟将这样简单的道理也忘了?”
乔山海不理那老者的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却不发一言。其余人等也都不发出半点响动,连拉车的马儿也不做声。在这幽暗的密林中,数十人不语不动,风从树林中吹过,响起沙沙的声音,场面显得相当的诡异。
最终还是乔山海先叹了口气,道:“我早就该想到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虽然变老了一点,可嗅觉还是那么灵敏,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第一个跑出来肯定是你!”
乔枫不由大感诧异,印象中的父亲一向严肃正气,像这样尖酸刻薄地说一个人,那可是从未有过之事,这个老者是什么人呢?会让乔山海都忍不住冷嘲热讽?
那老者不理会乔山海的话,淡淡道:“其实我一直都很看重你。现在朝庭正是用人之际,只要你交出那件东西,并回到玄武军中,我保证既往不咎,并且给你最大的领兵权,你看如何?”
乔山海道:“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得到消息的!难不成这些年你一直在监视我?”
那老者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是不久前于无意中得知你住在双枫镇的,趁这次张擎天上京之机,我让他邀你出山。至于如何得到的消息?”
那老者向身后一示意道:“你可以出来了!”
这时从黑衣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乔枫见到此人,不由大惊。这人相当年轻,正双目冒火地盯乔山海,却是张擎天的弟子张文。他之前混在人群中,乔家众人注意力都在领头的几人身上,竟是没有发现他。
乔山海一见到张文,也是双眼圆睁,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脸上惊讶、愤怒、痛心的表情交织在一起,连声音都有点发哑,沉声道:“张兄人呢?他不敢来见我么?”
张文怒道:“你还好意思问师父,当晚我们离开你家后不久,你就偷袭我师父,将他打成重伤。师父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你这个卑鄙小人,枉我师父一直这么推崇你!”
乔山海一楞,他看到张文在此,还以为是张擎天泄露了消息。他和张擎天一南一北,响誉整个武林,都是响当当的好男儿。日前那一战,两人更是惺惺相惜,颇有些肝胆相照的意味,实在是不愿意相信是张擎天出卖了自己。现在听到张文所言,张擎天居然身受重伤,乔山海心中虽然疑惑不解,却也暗暗松了口气。
他不理张文,而是看向了那老者,冷冷地问道:“你也相信是我做的?”
那老者笑道:“我觉得两位小张兄弟推断得很有道理啊。他们说一副有很多名字的画,让大名鼎鼎的北山海和南擎天都很重视它。他们师徒三人临行前,你再三叮嘱要保密,可见你绝不希望这个消息会被泄漏。在离开你家的当晚张擎天就遇袭,显然是有人杀人灭口。当今武林,能将张擎天打得重伤昏迷的不超过十人,而在双枫镇这个小地方,有如此实力又有足够动机的,除了你北山海,不会再有别人。”
乔山海嗤笑一声,懒得理会这老者,转向张文道:“张兄不是我打伤的,以张兄的武功,就算我能重伤他,却也绝不可能全身而退。你看我现在像是有伤在身的样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