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杨祈被蛇神一巴掌扇晕之时,这边的官差们却正忙着搬运郊外树林里那几十具尸体。
在歌舞升平的江南,一下子死去二三十个人这种事情无疑是一件惊天大案,而且死者都是穿着同样的衣服,在没搞清清楚他们的死因之前,官府那些官员们还是很重视的,万一临海城出现了什么魔兽、杀人狂之类的玩意那就很麻烦了。
所以被选中的这队衙差们就很悲催地出城捡尸体去了。
等一行人进到树林里见到昨夜的战场,见到那遍地的尸体之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将早饭吐了出来。
因为这个场面实在是太恶心了!
找到的尸体一共有三十二具,每一具身上都爬满了无数的毒虫,不仅如此,他们全身上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细小的伤口,皮肤被剧毒感染而发黑,皮肤下的组织和内脏也被剧毒侵蚀,液化后转化为血液和浓水,而尸体也因为失去了组织而失去了人形,变成了一个装满水一样肿胀的皮球。
更为恐怖的是,一旦尸体表面那层薄薄的皮肤被戳破,里面夹杂着剧毒的血水会因为压力的缘故而喷溅出来,只要沾上,那是必死无疑。
官差们强忍着恶心,小心翼翼地将那些面目全非的尸体搬上平板车,最后牺牲了两个沾到剧毒血液的倒霉蛋以后,才将其推回衙门。
在临海西城的贫民区里,有一个叫做癞痢陈的中年男人,经营着一家时代流传下来的棺材铺,再凭借着他不错的仵作经验,在官府中某得一份差事,日子还算过得去。
平日里,癞痢陈还是挺闲的,毕竟死人这种事情也不是每天都会发生,闲来的时候他就会独自去江边钓钓鱼,又或者是睡个舒服的午觉。
不过今天一大清早他屋子的门就被踢开,一个三大五粗的官差把还在熟睡的他揪起来,拖着他就往衙门那边走去。
癞痢陈虽然心有不满,却不得不低头赔笑,别看这些官差在县老爷面前乖得跟孙子似的,但在他们这些平头百姓面前,他们就是一群吃人的老虎。
官差们将癞痢丢到敛尸房里后,交代了一下事务以及让他注意一下带有剧毒的血液之后,就纷纷地离去了。
癞痢陈见到那些浮肿的尸体以后,自诩见过不少死人的他,也被恶心的不行,更何况这些尸体身上还带有剧毒,所以癞痢陈机智地没有去触碰那些尸体,反正那些官老爷们也只是一群外行人,这些人是个怎么死法他忽悠两句还不是照样能够蒙混过关。
晃了一圈之后,癞痢陈惊奇地发现,有一具尸体并没有浮肿,而且保存得也比较完整,至少能够看清楚本来的面貌。
癞痢陈好奇之余,便走过去翻找起来。
不过他不是检查尸体,而是在搜刮尸体的财物。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在他看来,死人身上的财物又花不了,与其就这样浪费了还不如给他这个活人。
“死穷鬼!身上连个同板都没有!”癞痢陈愤愤地骂了一句。
突然,他发现尸体的左胸处破了一个大洞,大洞被一块黑色的八角金属塞住,方才被衣服和血迹遮掩住了所以他才没发现。
癞痢陈用工具将黑色金属挖出来,这才发现尸体里的心脏整个都被搅碎了,这副景象让他不寒而栗,略带惊恐地看着手上这块邪异的金属。
最后,癞痢陈还是被贪欲占据了思维,他将这块造型精致的黑色金属收入怀中。
就在这一瞬间,那块黑色金属伸出八根尖刺,刺进了癞痢陈的心脏处!
“呜!”癞痢陈痛苦地捂着胸口,喉咙里就连惨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就蜷缩着倒在了地上。
等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不再是癞痢陈,而是那个疯狂的黑煌魔!
黑煌魔一脚踢开敛尸房的大门,捏着在门口打瞌睡那个官差的脖子,问道:“今早你们是不是在城外找到了一个穿黑衣的少年?”
本来极为看不起癞痢陈的官差想要破口大骂的,但他发现癞痢陈手上的力道几乎能捏碎自己的脖子了,在窒息的恐惧之下,他只好使劲地点头。
黑煌魔手上的劲道放松了一点,问道:“他在哪里?”
“就锁在牢里……”
咔嚓!
官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黑煌魔扭断了脖子。
“谢谢了。”黑煌魔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迈出脚步往大牢那边走去。
大牢的位置就在敛尸房的不远处,毕竟要说整个城里哪里死人最多,无疑就是脏乱的大牢了。
而那位悲催被捕的冥府少主沈长安,就待在这里。
堂堂的冥府刺客,自然不会被这只有几根铁条和一把简陋的锁头所困住,他现在正等待着夜幕的降临,就可以用他训练多年的潜入技能逃出生天。
现在的沈长安正盘腿坐在角落的草席上养神,他的脸色异常地苍白,这并非是因为受伤,而是过劳以及灵气的过度损耗造成的;因为不知道外面还有多少人在追捕他,所以他只能够一刻不停地凝炼、恢复着灵气,以备不时之需。
就在这时,沈长安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而牢里恶臭的空气中也开始弥漫着一股让他感到熟悉无比的味道。
血腥味。
沈长安的第一个反应,便是以为冥府的刺客追寻而来了。
就在他背靠在墙上做好戒备之时,一个长相猥琐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癞痢东一块西一块地长在这个干瘦男人的头上,他的嘴边留着一撮乱糟糟的胡子,邹巴巴的皮肤也失去了光泽,虽然光从外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沈长安却丝毫没敢大意。
因为他从此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他那个师傅的影子。
疯狂而又痴迷于杀戮。
黑煌魔见到牢里的沈长安那一刻,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丝失望,因为他要找的人是杨祈,而不是眼前这个少年。
不过下一刻,黑煌魔似乎有了新的想法,嘴角露出了一丝坏笑。
“你是何人?”沈长安问道。
黑煌魔用手轻轻敲击着牢门上的铁条,想了一下之后才答道:“我叫黑煌魔,是一件灵具。”
“有意识的灵具?妖怪?”沈长安疑惑地问道。
所谓灵具,其实就是指灵纹师使用的特殊道具和武器,这些道具用于使用特殊的材料,所以对于灵气的反应极其敏感,从而产生各种各样的功能。
但就如同动物长期接触灵气而会变成魔兽甚至妖兽一般,灵具在长年累月下吸收大量灵气,也会转换成有意识的存在,因为它们是由死物转变成有灵之物,与人们常识中的生命进化不同,所以它们便被称之为“怪”,由于它们是非人族,所以自然而然地便被人族冠以“妖”之名。
这也就是俗称的妖怪。
尽管它们大多都跟妖兽组成的妖族没有什么关系。
“你想要什么?”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妖怪,沈长安丝毫没敢放松警惕,因为对方的来意依旧不明。
“我在找一个搭档。”黑煌魔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怎么样,有兴趣吗?”
对于黑煌魔的抛出的邀请,沈长安陷入了思考当中。
与妖怪交换契约,无疑是是一把双刃剑。
妖怪拥有当灵具时的全部能力,而且比之更为强大,只要运用得当,无疑是一大助力。
但是妖怪已经不是一般的灵具了,它们有自己的思考能力,有着七情六欲,甚至是怨恨和杀意,而且与妖怪交换契约最后反被吞噬的例子也有不少。
换做是平日,沈长安会毫不犹豫地拒绝黑煌魔抛出的橄榄枝,拒绝这个危险的交易;但现在的他,却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外面,不知道还潜伏着多少想要取他性命的刺客,想要打破这个几乎无解的杀局,他就必须现身在冥府的总部,只有在几位长老的护佑之下,那位冥府的府主才会忌惮。
但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因为冥府距离江南还有万里之遥,要杀出重围就需要强大的力量,以及源源不断的补给,所以单靠沈长安一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当然,沈长安也可以选择抛弃自己在冥府中的权力和地位,找个地方躲起来籍籍无名地过完这一生。
但他会这样做吗?
在权力的诱惑和压力之下,沈长安最终选择了屈服:“好,我愿意与你交换契约。”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以后,黑煌魔才露出一丝包含深意的笑容。
缔结契约很简单,只要沈长安将自己一枚未曾被占据的灵纹触碰到黑煌魔的本体,而且双方在精神上都允许这种链接,那么契约就可以成立了。
交换契约之后,沈长安那枚暗淡的碧绿色灵纹外面包裹上了一层发丝般粗细的黑边,而黑煌魔也脱离了那副干枯的躯体,重新化为那块黑色的金属。
在看到自己手上那枚黑色的灵纹以及那块金属的瞬间,沈长安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因为手上这块金属,正是他从冥府偷出来的那件圣物,今天醒过来之后就发现它不见了,还以为它被官府的人拿走了,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它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感受到体内传来的力量膨胀,沈长安露出一丝微笑。
“是时候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