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儿在外面晃悠的时候,杨祈这边也来了生意。
一辆金丝红木制造的马车停在杨祈的档口面前,一只粗糙的大手掀开了那丝绸做的车帘,走下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
老头自然也是穿着一身名贵的江南丝绸,他曲偻着身子,一双浑浊的眼睛四处打量着,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杨祈身上。
杨祈顿时来了精神,他挺直身子,挤眉弄眼摆出一副深邃的眼神,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若不是少了两撇胡子的话,看起来还真就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果然,老头颤颤巍巍地走到杨祈的桌子对面,赶车的车夫见此赶紧拿来一张实木的雕花凳子让老头坐下,然后才唯唯诺诺地伫立在一旁。
这架势,一看就知道这老头是个有钱的金主呀!
杨祈周围的“同行”们无不露出了羡慕妒忌恨的神色,却都是敢怒不敢言,毕竟杨扒皮的大名他们都是知道的,更何况最近他和熙儿身上还多了个“临海双煞”的称号。
老头一坐下,便摆出一副笑容可掬的脸,对着杨祈问道:“不知真人高姓大名?”
“在下姓杨,乃灾厄尊神坐下第一神官。”杨祈自我介绍之余,还不忘替熙儿宣传一下。
老头听得眉头一皱:“灾厄尊神?”
杨祈一指盖在桌子上的那块布帘上那对联的下半阙:“趋吉避凶消灾祸,祸不入宅。”
老头见此不禁大喜,道:“如此甚好!老朽来此是有事相求,还望真人一听。”
杨祈伸手一挡,阻止了老头继续往下说,他收回手,装模作样地捻算了一下,道:“在下妨碍掐指一算,发现阁下最近夜不能寐,是否贵府上有异物作祟?”
老头听了杨祈的话后大吃一惊,脱口问道:“真人如何得知?”
“看你们主仆二人的黑眼圈就知道了。”杨祈心里这样说着,但表面上却摆出一副不满的表情,指着自己身后的旗帜佯作怒道:“没点道行如何能称得上这‘半仙’二字?”
“是!是!是!”老头连忙点头应是,随即掏出手帕擦着自己额头上渗出的细汗。
见镇住了对方,杨祈这才不急不慢地问道:“不知老翁贵姓?”
“小姓钱。”老头答道。
姓钱?
杨祈默念了一下,想到姓钱的大户在临海城还就真不少,故而他又只好装模作样的掐算一下,才问道:“可是居住在东城?”
杨祈之所以问老头是不是住在东城,是因为临海城里九成的大户人家都住在东城,所以像眼前这个老头这般有钱的人住在东城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但老头子可没想得这么深,见杨祈铁口直断、神机妙算,他的脸上尽是惊喜,答道。“正是!正是!真人果然道行高深!”
“还好蒙对了……”杨祈心里暗暗庆幸,嘴上叫道:“那个,钱老爷……”
“不,不,不……”老头连忙摆手说道:“老朽只是钱府上的一个管家,并非老爷!”
聊了半天原来搞错了!
杨祈不禁脸皮一红,马上又恢复过来,咳了一声说道:“咳!咳!难怪方才在下卜卦时发现卦象模糊不清,原来是搞错对象了。”
不过也难为杨祈会搞错,你一个管家弄这么大的排场很容易会让人误会的知道吗?
那边的管家老头没注意到杨祈的难堪,他开门见山地对杨祈说道:“不知真人可否为我家老爷上门驱邪?”
上门驱邪?
杨祈犹豫了,先不说那钱府里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邪物,要是真的有,杨祈这个他这个神棍也对付不了呀。
见杨祈犹豫不决,那位管家老头赶紧加把劲劝道:“真人放心,只要真人愿意走这一趟,不管结果如何我家老爷都必有重酬。”
听到管家老头这么一说,杨祈又心动了。
“好吧,除魔卫道是我辈之责,在下随你走这一趟便是了。”
既然走一趟能赚到钱,那干嘛还在这里坐着发呆?至于那所谓的邪物,搞不定他还不会跑么?
这么想着,杨祈最后还是被自己心中的一丝贪念所说服了。
就这样,杨祈在那位管家老头的热烈款待下坐上了那辆华贵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就往钱府前进。
不消多久,颠簸的马车就停了下来,杨祈知道,钱府到了。
管家老头恭敬地做了个手势,道:“请!”
杨祈率先起身,掀开门帘,入眼的是一扇巨大的朱红大门,进了钱府的大门,面前是一个宽阔的前庭。
只见庭院内粉墙环护,绿树成荫,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石阶路两边可见木质的竖灯伫立,周边花团锦簇,远处更有池塘流溪,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入了大厅,近看是两边两排花梨木座椅和茶几,远处是红木屏风,上绣有一只落山猛虎,屏风前是两个梨花木主坐,上面更铺有名贵的白虎大皮。
整个钱家豪宅都可谓是极其奢华。
管家老头领着杨祈在客座上坐下,并名侍女上茶,自己却进到后院请主人去了。
闲来无事,杨祈便举起茶杯浅酌一口,他那机灵却不失凌厉的双眼却不停地打量着大厅内的几个侍女。
果然,厅内的几个年轻的侍女都和那管家老一样,脸色都略带苍白,那一双双美丽的眼睛却不时闪过惊恐之色,还带有一丝疲倦,显然是睡眠不足。
这一点,似乎佐证了钱家邪物的存在。
不一会儿,方才那老头只便领着一个衣着光鲜的四旬中年男人来到大厅。
中年男人一见到杨祈,原本阴沉的脸色变露出一丝笑容,他拱手弯腰自我介绍道:“老夫钱怀仁见过杨天师。”
杨祈放下茶杯,将其扶起来,道:“钱老爷不必如此。”
钱老爷道:“今日请天师到来是有要事相求。”
“关于钱老爷所托之事在下已有眉目了。”
“哦?”
钱老爷听闻杨祈如此道来倒有几分惊疑,心中暗道:“老夫尚未说出所求之事,他便已然知晓,难道他真如福伯般有未卜先知之能?”
这么想着,钱老爷却将目光投向身后的管家老头,后者却轻轻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多嘴。
看着两人惊疑不定的神色,杨祈微微一笑,说道:“钱老爷不必多想,在下方才观看贵府中的奴仆们脸色不佳,似是多日未眠,便料定贵府上有邪物夜行,以致人心惶惶。”
杨祈此言一出,钱老爷便觉了然,他点头说道:“确实,近日府上夜夜有邪物横行,以致府上人心浮动,甚至爱妻也病倒卧床,故而老夫才求救于阁下。”
杨祈好奇地问道:“却不知府上何物作祟?”
钱老爷长叹一声,道:“是鬼!”
鬼?
杨祈暗暗心惊,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问道:“钱老爷信誓旦旦地说府上有鬼,却不知钱老爷是否亲眼见过那鬼的模样?”
钱老爷点头,说道:“见过,就在前夜老夫与府上的几个下人都亲眼目睹了那鬼魂。”
“可有人遇袭?”
“那倒没有。”钱老爷道,“只不过近日府上多名奴仆病倒,却不知是否受那鬼魂影响。”
杨祈让钱老爷细细道出前夜遇鬼的过程。
前夜,钱老爷与往常一般吃过晚饭后,便到书房挑灯读书,以求得心境平静。
夜未过半,屋里的蜡烛燃灭了,钱老爷本想叫侍女过来重新点燃烛火,却突然从后院外传来一声惨叫。
听到惨叫后钱府内的众人自然急匆匆地赶到后院,却看见一个提灯的丫鬟昏倒在地上,而在她面前,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
白衣女子与常人无异,一袭白色的裙子,发髻高挽,面如美玉,只是她双眼空洞无神,仿佛看不见周围的人一般,自顾自地围着院子来回游荡。
杨祈听完后问道:“府上今日可有人伤亡?”
“幸得诸神庇佑,府上至今无人伤亡。”
“那钱老爷何故认为那女子便是鬼魂呢?”
“女鬼夜现昼隐,穿物而过,面无生机,不是鬼又是何物?”
“敢问请问钱老爷可知这只女鬼鬼怪的来历?”
“不知道,那女子老夫从未见过,而且以前府上也没有经历过鬼怪之事。”
钱老爷说话的语气信誓旦旦,但杨祈心中却满腔的怀疑和忧虑。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杨祈的话,或许还会被他骗过去,但杨祈这些时日除了勤奋修炼以外,还抽出不少时间去学习一些非人族的知识。
所谓非人族,其实就是特指妖、精、鬼、怪、神、魔以及龙族。
至于钱老爷口中的鬼,即是妖鬼,和尸鬼一样属于死灵一类,而这种死灵的诞生与生灵的魂魄有关。
人有三魂,为天魂、地魂和生魂;凡生灵死后,生魂坠入轮回,而带着生前记忆的天魂则会被勾向九幽炼狱赎还生前的罪孽,地魂则留在尸体内镇住肉身,待肉身腐化,地魂就会归回尘土。
但若如果人死于非命,死前积聚的巨大怨气会影响到三魂。
生魂还好说,因为生魂在入轮回时会消去所有的因果和记忆,包括死前的怨念。
而天魂和地魂却不一样,天魂一旦受到怨气侵袭,那很有可能会挣脱九幽炼狱的束缚,在阳间化为厉鬼,地魂则化为怨灵,主导着死者的尸体,产生尸变,这就是俗称的尸鬼。
也就是说,如果钱府真的有鬼存在,那么这鬼魂生前定然含有冤屈,而且和钱府上的人脱不开关系,否则又怎么可能找上你们钱家?
更重要的是,死灵是没有意识的,它们全由一腔怨气驱使着,所以只要出现就绝不会放过钱府上那些手无寸铁的家丁侍女们,那钱老爷口中所说的“无人伤亡”就是一句谎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