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武双虎,王炳炎一家人回到教工宿舍,刘冬梅立即把两个孩子支到另外一间屋子,因为她有一肚子疑问要立即盘问自己的男人。王炳炎意料之中的笑了笑,他挥了挥大手,让自己的一双儿女回避。
今天,他和武双虎一下午的深谈也确实解开了一个困扰他多年的疑问,觉得有些事是该和自己的老婆说说了。
夏日傍晚的蝉鸣更加响亮,王希望兄妹俩坐在另外一间宿舍门口乘凉,微风拂过门前的青砖路,带起几片小纸片,显得校园里安静又惬意。
王希望看了看教工宿舍另一边陈启宝家门口还没人出来纳凉,就向妹妹努了努嘴,两人心照不宣的起身,弯着腰蹑声蹑脚地偷偷溜到爸妈房间窗户底下偷听。
教工宿舍门的一侧有一扇窗户,由于是夏天,平常白天都敞开着,这会虽然还开着,但是彩布做的窗帘却被刘冬梅拉上了。兄妹俩蹲着窗户底下只能隐约听见爸妈两个人的窃窃私语,不时还传来刘冬梅低低的叹息声。
兄妹俩隐隐听到:“情报、牺牲、记恨”几个印象深刻的词句,最后又听见老爸有些激动的声音:“真是说不清”,末了,是自己老爸一声深深的叹息。然后房间里就静悄悄的没人说话了。兄妹俩又立即心照不宣的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门前,避免偷听的行为被爸妈发现。
就在兄妹俩刚刚离开,坐在屋内的王炳炎稍稍提高声音对媳妇说道“现在双虎回来了,我的情况应该会好一些,总要离开这个学校。”
谁知他的这句话立即遭到媳妇一连串的反对:“这日子过的好好的,干嘛要离开?你想去县里?这县里有啥好!我觉得咱们镇子好!学校好!干门卫也好,事少。你看,这里咱熟人多,我娘家离的也不远,我娘家近,咱有啥事,我娘家人都能搭把手帮忙,这日子过得安稳、踏实,为啥非要走?住县里的话离我娘家就远,有事谁也照应不上谁。你家离的远,咱是指望不上。”
“是!你娘家离的是近,咱走亲戚也方便,他们也帮咱很多,连宅基地都给咱弄下了。可是我这一辈子总不能窝在这个学校吧?人要有眼光,你看双虎,我转业回来时,他也就是个连长,你看现在,堂堂大团长转业,国家能亏了他?”王炳炎有些不甘的说道。
“何况我这一身学下的功夫,也不能亏了吧。”最后,王炳炎又恨恨的说道。
沉默。
刘冬梅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这会丈夫正沉浸在终于能一展抱负的兴奋中,这会自己说什么都会招来丈夫的反感。她不仅暗暗寻思道:不行就让这事先凉凉吧,看看再说!反正自己是反对离开禹王镇的,刚才自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王炳炎总要当回事吧。
转眼,落日的余晖就洒满了整个静谧的校园,空旷的场地、安静的教室、已经不再响亮的蝉鸣和不时略过地面的微风,提示着这个校园里没有什么人。
这时,副校长陈启宝一家也从家里出来坐在门口开始纳凉。女儿陈晓慧已经从同学家回来了,刚刚端着一个大碗放在门口一个高板凳上,又把王希娟叫到自家门口,笑吟吟的和好姐妹分享着盐煮花生米。
陈启宝的媳妇石晶则看了看王家门口,发现王炳炎和媳妇也从家里出来坐在门口纳凉,就端了一小碗煮好的盐煮花生米送了过去。
看着走过来的石晶,刘冬梅忙站起身迎了过去,脸上带着一丝歉意。今天下午待客吃饭没叫陈家人过来,这多少让她有些愧疚,她可真把这石晶和陈晓慧当成自家人了。
石晶走到王家门口笑着对刘冬梅道:“冬梅姐,这是俺家陈老师让人捎的花生米,我用花椒大料水加盐煮了煮,挺好吃的,你们尝尝。”
刘冬梅顺手接过碗道:“谢谢你啊。”
不等石晶询问,刘冬梅就又主动解释道:“中午那会,你炳炎哥来了个战友,他们好久不见想叙叙旧,我知道你两口子都是讲究人,吃饭时就没叫你们,怕你们不自在。妹子,你俩可别往心里去。我刚还给你炳炎哥说一会到你家去说说这事呢。”
“说啥呢,冬梅姐。谁家还没有个私密客人要好好待客,别说了,俺俩根本就没有什么。”石晶轻轻拍了拍刘冬梅的胳膊,表示理解。
刘冬梅宽慰的笑了笑,顺手捏起一颗花生米放到嘴里尝了尝,赞道:好吃。两人就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化解了两家这次小小的尴尬。
那边,王炳炎看媳妇和石晶聊的正欢,于是就喊儿子王希望的名字,两人就一起到门房那边去了,这会快到了父子俩练功的时间,门房后面小树林里有王炳炎搭的练功家什。
学校放暑假后,日常住在门房的人是王希望,毕竟妹妹大了,住在一起已经很不方便了。而开学后,住门房的就是王炳炎了,妹妹和老妈刘冬梅住一间教工宿舍,王希望住另外一间教工宿舍。到了周五至周日,则是王炳炎和媳妇住教工宿舍,妹妹住另外一间宿舍,王希望就住在门房。如果有客人,住其它老师的宿舍也很常见,毕竟这些老师基本上不住学校,只是上课期间在宿舍里备备课、改改作业或中午休息一会,平日里都住家里,偶尔有和老婆吵架赌气住宿舍的,过不了两天就被老婆给弄回家去了。
90年代的各类乡镇中学都已经改善了教学条件,在一代伟人的指导下,校舍都得到了翻新,很多中学得到了重建。但新建学校基本上都离乡镇中心有些距离。禹王镇初中的校址也不在镇中心,而是在禹王镇的边缘。不过禹王镇初中有些特殊,也不知那任乡镇领导比较有远见卓识,把禹王镇初中建在了镇政府到县城的大路旁边,后期这个初中被扩大为初高中的全面中学,且被日新月异的新城建设纳进县城的版图,甚至发展成为仅次于县中的第二优秀中学,但此时,它还只是一所普普通通的乡镇初中。
王炳炎父子俩来到了门卫房后面的小树林,树林中央有一片空地,即便是炎炎夏日,也不见土地上有多少灰尘,显得平坦结实,这是王炳炎和儿子王希望经常打理的结果。
空地靠围墙一边有一间红砖砌的小屋,门上加着锁,里面放着父子俩日常练功用的各类木板、细棍、沙包、坎肩、铁块。空地另一边有几根木桩,也有几颗明显比其它树木粗壮的杨树,是早先王炳炎刚到禹王镇初中时移植过来的,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比碗口都粗大了很多。再一边就是扫把、水桶等卫生用具,旁边竟然种植了本地很少见的具有驱蚊效果的香草,后面有一个用水泥板砌成的方桌和三个水泥墩子,是他们练功时休息的地方。靠门房一边是通往门房的一条五米长的小路,树木明显比其它三面稠密,显然具有遮挡视线的作用。
王炳炎父子俩进了场地,一起先打了一通热身的拳法。王希望就被老爸穿上了铁坎肩练习,王希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喜欢这样的生活。其实他对父亲王炳炎的敬重正是来源于这种日复一日的拳法练习,而不是父亲展现给外人的憨实形象。练拳时的王炳炎:面色刚毅,动如绷弓,发若炸雷,拳如风、腿如电,像下山的猛虎,像出海的蛟龙,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和气,而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猛张飞。
他们练的是一种北方拳种,名叫把式拳,也叫八极拳。不过和当地流行的谭腿、太极、洪拳不一样,这个拳法在当地少有人知,是王炳炎转业前在部队学下的,老师是HB沧州一个拳法名家的子弟,此人当时是他所在连队的班长。
王炳炎会武术在镇上和学校也不是秘密,但完整看过他打拳的几乎没有,他总是在外人到场时停下来,笑眯眯的沏茶让座,但就是不打拳。天长日久,学校的老师和一些好奇的学生都以为这种拳法是老王家的不传之学,慢慢的也就没人关注了。当时,由于电影《少林寺》掀起的武术热潮还没有完全散去,登门想学武术的人很多,但王炳炎一概不接纳、不传授。最后这些武术爱好者只好去了专门的武术学校或者到十几里外正阳村一位姓郝的武师那里学习谭腿。
王炳炎只有一个徒弟,就是他的儿子王希望。
不过,由于他会武术的事也不是秘密且看着身强体壮,最后镇上的人就送了他个绰号:功夫门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