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山脉丛林间,巨大的双头暴熊尸体横在树木间,两道瘦小的身影对望着。
贵为公主的女孩怀抱小狐,怯怯的望着身着兽皮的男孩。
应该是比自己略大的年纪,黝黑健壮的身躯外随意裹着不知名兽皮粗糙缝制的衣服,上面沾满了油渍和血迹,清秀的面庞上有着同龄人少有的坚毅与成熟。一双眼眸,黑色占了巨大部分,像是无尽的黑洞,吸引着所有的目光,这让小女孩莫名的想起神殿大祭司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让人一样的心痛。
此刻的小女孩心中竟然升起一丝失望,说好的英俊潇洒呢,说好的玉树临风呢,面前这冷酷少年虽然有着分明的五官,但是一幅生人勿近的冰冷气质可是与小说中那些阳光帅气的主角相去甚远的。
但是出身宫廷的女孩有着良好的教养,心怀感激的她委身一礼,就要道谢,缺猛然瞥见少年的左臂。
少年的右手握着击杀暴熊的骨匕,而在少年裸露的左臂处,有着一处栩栩如生的纹身,绘着一把细长的剑,即便以女孩辉煌的家室也只是勉强认出这种式样的长剑在那些古遗迹发掘出的古董上面见过,长剑贯穿整条左臂,在上臂,剑柄处,一对羽翼延伸而出,羽翼上一根根羽毛都清晰可见,不知道当初耗费了多少时光才纹的如此精细。
“啊!你……你……”当看清少年纹身上黑色中透出的淡淡红光时,小女孩顿时大惊失色,此次出使魔都,小女孩可是下足了工夫,不但恶补了西方魔族各地的风土人情,还向神殿祭祀请教了魔族相关的各种隐秘。其中便有一条,自古魔族的修炼之路不同于人族通过提炼自身感悟天地的修真一途,或是神殿传承下来以调动天地能量的魔法一途,而是自幼就由部族祭祀在身上纹上用特殊法门提炼的兽魂之力纹制各种图腾,通过图腾直接汲取天地间游离的能量纳入自身,达到和人族修真相似的效果,此法与妖族吸纳天地精华之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魔族由无数大小部落组成,等级森严,这些部落又分三六九等,不同的部落采取的材料是不同的,而天蓝色的图腾材料,除非是神殿祭祀听都没听说过的偏僻小部落,那似乎就只剩一种可能了,魔族皇室专用的图腾材料,而且只有魔族帝皇的直系儿女或是镇国重臣才有机会使用的秘宝——熔火星辰!
但是这少年手臂上的图腾材料似乎又不是熔火星辰,因为除了黑红色,小女孩在那把剑上隐约看到了星星点点的闪光,蓝色,很蓝,有些晃眼的蓝色,小女孩莫名想到那日午后父皇陪自己玩耍时,自己抬头看到烈日之旁天空的湛蓝。
少年看到小女孩惊愕的脸庞也是一愣,转瞬明白过来,无奈一笑。在这片丛林生活的够久了,这头双头暴熊已有人级三阶的实力,平时他见到也只敢躲着走,谁料到最近却有一只不知品种的怀孕白狐贸然闯入这片丛林,和暴熊各峙一方。想来是白狐怀孕实力下降太多,和暴熊尚在仲伯之间,倒也相安无事。
但是少年知道这种平衡不会持续很久,爆发一定在白狐产崽的时候,因为产崽几乎是所有母兽最虚弱的时候,暴熊一定可以感觉到,到时候免不了一场大战,而少年等的就是那个时候,他绝不相信即便虚弱也可以和暴熊战个旗鼓相当的白狐会没有几个保命手段!
两败俱伤的时候,就是少年的机会,一头人级三阶的暴熊和一只比三阶只高不低的白狐,足够少年在活过一个冬天的了。
谁知道终于等到,母兽也如预期一般为守护幼崽拼死一战,在暴熊双头之间留下几乎致命的伤口。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小女孩,爱心泛滥,抱走了幼崽,让母兽气势一泄,被暴熊毙于掌下。逃命的小女孩身上法宝层出不穷,与暴熊一逃一追之间,速度竟是少年也不及,直到速度渐缓,终于让少年抓住机会,一击毙命!
少年无奈,刚要解释,猛然间看到小女孩裙摆间雕琢的角虎纹饰,目光一凝,下一刻,刚从暴熊体内拔出,还残存着血液温度的匕首便已抵在了小女孩雪白的脖颈上!
“大酆云家!?”少年的嗓音有些怪异,似乎是许久未与人交流一般,但是声音中透着的那份冷酷却是让小女孩心里一颤。
虽为人族,但出身魔廷的少年知道,大酆云家对于进入人间的魔族或者与魔族有关联的人族向来是格杀勿论。
“你……我……你欺负人……哇!”连日来的诸般委屈,今日逃命的紧张还有此时的恐惧,终于击溃了实际年龄只有九岁零三个月小公主的心理防线,嘴巴一瘪,两串晶莹剔透的泪珠便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看着小女孩雨落梨花般的委屈模样,触动了少年心里最柔软的那部分,自打出生便成长在魔廷的少年,作为人族有着奴隶一般低贱的身份,只有每个深夜,自己偷偷跑去魔廷藏书库读书的时候,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和一个总是舔着糖葫芦的小女孩,还有桌边那温暖的烛火让历尽世间艰辛的男孩怀抱希望。
直到那个血月当中的夜晚,烛火下的老人笑着整理了他破旧的衣衫,和他轻声解释说,小女孩去修行去了,自己也要走了,以后就见不了面了。
“以后也不要再回来,放弃在这里的爱与仇恨,回到人间,找到你的人生”,满脸笑意的老人皱纹都快挤到了一起。
出魔宫,入落日山脉,直到此间,一路护送自己,击杀追来之敌,自始至终也没有说一句话的魔廷侍卫在最后递给了自己一幅画像,让自己在这里等一个人。
“忘记之前的一切!”少年知道这是老人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将这句话带到的魔族侍卫转身离去。
少年不知道的是,魔族侍卫并未回去,只是找了个人迹罕至的角落,面西叩首,自毙!
想起过往,少年自嘲的笑了笑,抹了抹湿润的眼眶,把匕首别在腰间,在衣服下摆毛皮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轻轻拂去小女孩脸颊上的泪珠。
“别哭了,不然就成小花猫了。”少年笑了笑,忽然看到小女孩惊魂未定的样子,一股恶趣味涌上心头。
少年抽出骨匕,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尤其是现在浑身溅满暴熊血液衣服尤其增加威势,骨匕直指女孩,“打……打劫!”
女孩张着小巧的嘴巴,一脸不可思议,怎么前一刻温柔体贴,下一刻就不近人情了?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从……此过,”前些日子少年刚遇见过一个从黑地流窜出来的强盗团伙,打劫到自己头上,不出意外的那几个歪瓜裂枣全部沦为落日森林的树肥了。
只不过少年觉得打劫口号还是满有气势的,就记下来了,只是最后一句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留下买路财?”女孩忍不住插嘴道,样子楚楚可怜。
“对,留下买路财!”陈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好久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女孩看出少年是在开玩笑,撅起了小嘴。
少年忍住笑意,指了指远处一条灌木丛稍微少些的“路”,“沿着那条道走,天黑之前应该就可以到有人烟的地方了,现在暴熊刚刚发怒过,稍微厉害点的魔兽都躲起来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条路是少年常走的一条路,接近黑地,没有什么魔兽,甚至连野兽也稀少,以小女孩的实力应该完全没问题。
少年说完也不再理会小女孩,回头开始处理暴熊,少年的手熟练而稳定,刚才给暴熊致命一击时,拼尽全力,两条臂骨似乎稍微有些裂开,钻心的疼痛。但是少年并不担心,用一条皮带将暴熊全身捆绑,然后一个不足巨熊十分之一体型的少年竟然拖着巨大的暴熊尸体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小女孩初时被少年吓得够呛,惊魂未定,直到少年拉着巨大的战利品掀起无数尘土时才反应过来,大着胆子又小心翼翼的吊在少年的身后。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少年转过身来,看着手足无措的小女孩,“你方向走错了,去大酆的路是在那边。”
“我……我知道,可是有人在追杀我,”小女孩怀抱着那只可爱的小狐,“直接回大酆的话,肯定有人埋伏,只有死路一条……。”
“那就跟着我?”少年本来见小女孩跟来,就不打算再哄她走,知道一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沦落到这步田地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看她慌张的样子,心中触动,此情此景。
说罢,也不再理会小女孩,转身离开。
小女孩冰雪聪明,听出少年语气中戏虐的成分居多,鼓起勇气跑到少年的身边,一蹦一跳的,“你连这么厉害的暴熊都能打过,一定很厉害,你保护我好不好?”
少年不语,但是很快,少年就领略到了小女孩的威力,叽叽喳喳个不停。
“哎?你力气好大,都可以拖动暴熊了……”
“哎?树上的果子叫什么,怎么这么丑?”
“哎?你能不能走慢点,脚都起泡了……”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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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叫什么?我叫云紫瑶,你呢?”
“……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