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行业都有它的交易市场,有的交易发生在白天,有的在夜里,有的通过线上,有的辗转地下。
斯里兰卡最大的宝石市场位于纳塔拉布拉,这里汇聚了兰卡80%以上的蓝宝石交易,吸引着各色人等,包括来自中国的商人。
宝石生意是典型的高风险,高利润行业,有人暴富,也有人一贫如洗。
朱迪正在案头筛选一批宝石,这是货商刚刚送到的。一颗颗宝石在聚光灯下被翻转观察,鉴定过的宝石被分成了2组。大约半小时后,盒子里只剩下最后一颗宝石了,这是一颗黄色的蓝宝石,晶莹剔透,色度均匀,大约3.5克拉。只有底部有一点点不起眼的裂痕,看到裂痕后,朱迪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总体来说这颗宝石算是一颗上等品,她随手将它放入了不合格的那一侧,想一会压压价格,便宜拿下。
兰卡结束内乱后,宝石生意迅速发展起来,当然水涨船高,价格一路飞涨,随之而来的是优质宝石越来越少。这是两周以来见到的最好的一颗,可惜是黄色的,而不是市场最宠爱的皇家蓝,如果是,价格恐怕是黄色的3倍不止。
把所有宝石鉴定完以后,朱迪抬起头,目光落在了等候在旁边的供货商莫托脸上,朱迪双手摊开,摇了摇头,似乎是抱怨这批宝石的成色。顺手将那一批归入不合格的宝石推还给了莫托。
“这些差的不要”朱迪开始杀价,夹杂着英文和兰卡语。“只有这几颗凑合”她指了一下另外那一些甄选出来的。
莫托大概40多岁,当地人,专门从矿井里收集宝石,然后转手卖给外地人。朱迪是他第一个中国客户,也是第一个女客户。第一次被朱迪找上的时候,他刚开始并没有多大的意愿和一个女人做生意。后来被朱迪拉着说了10分钟以后,便热血澎湃的要做开拓中国市场的急先锋了。
不过几次交易下来,莫托对朱迪的杀价是心有余悸,每次结完账都后悔将好东西卖了白菜价,以至于下一次交易前都暗暗警醒自己,不可再被忽悠了,要狠狠咬住价格不放,反正可以吃定这个中国女人也没多少渠道可以收货。所以这次他听朱迪说完,便摆出一副爱买不买的表情,伸手要去拢回那些好的蓝宝,那意思是要买就都买,别挑三拣四。
朱迪稍感意外,心想这小哥终于长进了,这一丝挑战让她有点兴奋起来,眼睛里闪出一丝光亮,面部表情却柔和了许多,笑眯眯的看着莫托,说到:全买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价格嘛……
莫托是这个市场里的老人了,对自己的行业颇为自信,见刚才一招占了主动,自然不肯轻易放过眼前的优势。
“朱迪,你应该知道最近的矿井出货越来越少,这些宝石真的是很好的啦,价格吗,每天都在上涨。你要不买,我随便在手里放上几天,价格又不知涨到多少啦”。莫托也并不急着亮出底牌。
朱迪并没有去接他的话,而是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打量了一下外面,问道,“莫先生,你那辆车今天怎么没开来”?
听到这句话,老莫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车子的事情难道朱迪知道了?如果是这样,那可被动喽。
“车子借给朋友了,朱迪,不如我们还是谈谈宝石吧,有个中国的唐先生也和我讲了好几次,盯得很紧。我们是熟客啦,所以先过来给你看,够意思吧。”
“这只自以为是的老狐狸,一会有他好看的”,朱迪心想。她看了一眼手表,正好2:30分,这时她的手机准时响了。她瞅了一下莫托,示意他稍等,然后走到里面一间房间接起了电话。
莫托等在房间里,隐约听到朱迪在里面的谈话。“好的,我这里还没谈好”,“可以等一等你,你尽快送货过来”。听到这些,换做莫托紧张了,今天是还债的日子,不能再往后推了,万一他今天出不了货,不只是车子,家里估计也要遭殃了。他决定速战速决。
过了好一会儿,朱迪走出房间,面带抱歉的对莫托说:“不好意思久等了,我这边有点突发状况,要不咱下周再看吧,如果你着急,可以跟唐先生联系,我这次不怪你”。朱迪表现出一副大度的样子。
莫托并没有起身,他想快点成交,所谓的唐先生那里他并无把握。他知道谈判的优势现在到了朱迪手里。
就在他正准备放弃抵抗的时候,咣的一声,门被踹开了,3个壮汉闯了进来。为首的莫托认识,正是扣他车子的人称“鬣狗”的家伙,他以前是兰卡的猛虎组织成员,是泰米尔人。后来猛虎组织被政府军击溃后,他被判了10年监禁,不过刚2年就被提前释放,据说是一个叫“眼镜蛇”的家伙把他保了出来,鬣狗出来以后就开始帮着他打拼,通过各种抢掠,很快就控制了宝石货源的一大部分。
看见“鬣狗”过来,莫托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答应过“鬣狗”昨天归还那笔高利贷的,他知道大事不妙,桌上的蓝宝还没来得及收起。
“鬣狗”似乎没注意莫托,径直走向朱迪,从他进屋后朱迪一直也在盯着他看,而且面带微笑。他有点不自在,这让他有点恼火,他从腰里掏出一把军刺狠狠的扎在了桌子上,刺锋恰好插入宝石堆里。几颗宝石四处溅开,这一下仿佛扎在了莫托心上。
朱迪面不改色,还是没说话。对“鬣狗”刚才的动作好像视而不见。她被“鬣狗”滑稽的外观吸引了,他的左耳朵只剩下一小块肉丁,那是在他与政府军对射的时候,被子弹打掉的,除了耳朵,脸颊的肌肉也被擦伤,现在是面部狰狞,耳朵滑稽。
“鬣狗”被这种无视感激怒了,从没几个人敢漠视他。他拔出军刺,逼向了朱迪,刺锋处闪着寒意。另外两名壮汉也向前几步,把朱迪围在里面,军刺在朱迪喉咙以外1公分停下,他观察着朱迪的反应。
“如果几位朋友是来传话的,请直说吧”,朱迪语气平静,毫无紧促。莫托暗感佩服。
“以后来这边买石头,记得要守规矩,客死他乡可不好。”鬣狗做了一个割喉的比划,这个动作莫托是见过的。
“明白了,辛苦各位跑一趟,我这里还有朋友,就不留各位喝茶了。”
“你是个聪明人”,说完“鬣狗”三人转身离开,快到门口的时候他扭过头来,盯着莫托说恶狠狠的说,“你晚还钱了,应该知道怎么办”。说完就跨步走了出去。
莫托此时已经是汗流浃背,手在发抖。鬣狗的余威还在,不过更让她担心的还是这次交易,这批宝石是会亏大了,朱迪不会放过这个砍价的机会,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朱迪举起的刀,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强装镇定。
就在他稳定心神的时候,朱迪已经把散落的宝石捡了起来。
“真是可惜”,
朱迪手里拿的正式那个黄色蓝宝,刚才刺锋扎下去的时候,它被磕掉了一个缺口。
莫托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现在人为刀俎,他仿佛案板上这条鱼。
朱迪点燃一只香烟。
“莫先生,这些我全要了,这个数字你看合适吗”朱迪在计算器上飞快的按出了一个数字,然后递给了莫托。
莫托有点不敢相信,这个价格远远超出了他现在的预期,甚至比平时的还高出了2成。他此刻有点感动,喉咙发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很艰难的挤出了几个字“谢谢你,朱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