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鄗之灵 > 7断肠
    我不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只能用我蹩脚的语言勉强表达自己的灵魂出游或者梦境的经历。这是我神游以来最糟糕的经历。都是我疏忽大意,误入马的颅腔中,所幸这是一匹绝好的千里马,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我大致辨别了一下方向,向着南方一直飞奔而来。我没有去过草原,但是我知道在北京的北边,我绕过北京城,绕过保定市,快天亮的时候绕过石家庄,想找三环,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想找高速公路也找不到,借着微光一口气跑过栾城,因为方向有点误差,没有跑到元氏却跑过了赵县,在城南找到了赵州桥,确定了方位,然后再向南回高邑。当我越过一条宽宽的沙河的河床走上高高的河堤,已经累的精疲力竭,汗水和雪水早已凝结,浑身的鬃毛粘结成一个又一个毛团,一夜的奔波使我感到四条腿灌了铅一样沉重。在下河堤时不由前腿一软滚到坡下。

    “我刺儿喂……则四撒鸡蛋玩儿?”一个天津口音的年轻人走到我跟前,用脚踢踢我的脊梁。另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瞅这几吧样,能不是野铺里秕肚马昂,这马都是军马,在部队有病了就弄到这,能干活就干,不能干了挖坑埋了。”另一个天津口音说:“为撒不撒吃老?”“瞧你那几吧笨样,有病,你吃昂?你下乡知青,是吗也知不道。”得,五队啊队长来蓝,让他说说仔们。“

    我被一群知青和社员推着拽着,穿过一片棉花柴地,经过坑坑洼洼的街道,看见沿街的土坯房上写着白底红字的大标语”奋战七三年,实现大寨县“,”阶级斗争,一抓就灵“,”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我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回到了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眼下的处境不知道怎么脱身。心里又想起了那个”雍儿“,那个阿黛。看来,穿越并不是好事,别说是当什么太子了,现在看这情况,要么给生产队好好当马干活,直到累死,要么被人家当做病马活埋了。

    穿过一条街道,走过一段宽点的南北街,又拐进一条土街,坑坑洼洼的,当街看见一个装置,那是架着的一只辘轳,当然是在一口大井上,让我想到了电视剧《辘轳女人和狗》。

    队长大声吩咐着一个穿着折腰大棉裤的老汉,光亮的脑门,肩上挂着一杆铜烟袋,这大概就是饲养员。”是吗物件?“”看不出昂?马!野铺哩秕肚马,言扔蓝咱拾蓝。炒点料豆,再饮饮,要是能干咱就发财蓝,不能干挖坑埋唠。“

    我心里不觉感到无限的悲哀,真不知道明天和不幸哪个先来。

    不管怎么说,先吃饱肚子再说。吃了点炒黑豆,大概有多半铁勺的样子,我在美源超市买过炒黑豆,据说越吃黑豆头发越黑,不知道现在我的满身枣红色的鬃毛吃黑豆多了会不会变成黑色呢?我又想,现在人们吃的津津有味的东西,原来那时候是喂牲口的。当然这料豆是和铡刀铡成一段一段的谷草混合在一起的。肚子饿了什么也好吃,我用宽厚灵活的嘴唇从石槽里把食物卷起来,揽到嘴里,咯吱咯吱使劲咀嚼起来,很开吃完了半石槽食物,旁边的三头老黄牛瞪着圆圆的大眼,鼓着笨重的大肚子,静静地看着我狼吞虎咽,我能听见它们的嘴里嗓子里和嘴里咕咕倒爵的声音。

    听见外边有人争吵,一个说:”这样的马不能要,必须活埋唠。“另一个是饲养员的声音,记得有点结巴:”俺俺俺都看哩清楚哩不行,一岁口,好马,咱村里么价一匹马哩,就让俺俺俺好好哩伺候伺候。“你懂个蛋昂,喂唠一辈子牛,你知道马是吗样昂?要不愿意活埋,去叫民兵扛半自动。”

    我那时候刚刚喝了多半桶水,听到这些心里一个激灵,看来今天是我的大限了,不是我的,是这匹马的大限了。不能就这样等死,吃饱了喝足了,我不是有四条腿吗?

    这么琢磨着的时候,饲养员把我牵出来栓到当院一根栓牛的桩子上,那是一根剥光了树皮的树干栽在地上,大约有两米高吧。弯弯曲曲的,顶上是一个很尖的尖头。饲养员开始动手往桩子上挽缰绳,这条缰绳是我在河堤摔倒的时候被人套上去的,满是草料和牛涎水,肯定是栓牛用的。我趁他还没有栓牢,猛然仰起头,想挣脱他的手逃跑,但是,我错了,我不知道这种绳套越抽越紧,竟然被死死勒住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跑吧!我高昂起头,长嘶一声,然后拼尽全力,冲撞着,跳跃着,人们吓得四处逃散,我觉得自己就像楚霸王的举鼎之力,不是举鼎,而是拔山,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小时候上学,我古文一塌糊涂,但是偏偏记住了楚霸王这句豪言壮语。我大声嘶鸣着,奋力抗争着,一个小小的缰绳怎么能奈我何!!!

    可是那缰绳还是死死地勒着我,始终不能挣脱。我就使劲蹦着跳着,只窜出去有三米多高,我在心里盘算着,如果能把缰绳从木桩顶部退出来,我也就能够逃脱了。但是这样的决定又大错特错了,使我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因为我跳起来绳子短了,我再落下去的时候却不能躲开木桩,沉重的身躯落在尖利的顶部,我就感觉到腹部一阵剧痛,木桩的尖顶就刺入了我的肚子里。这时候人们一拥而上,有的抱住头,有的抱住腿,我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张大嘴喘着粗气。木桩被放倒了,缰绳也被解开了,木桩被拔出来的时候,我觉得肚子里的肠子流出来,冒着热气。有人喊:“不行不行,快去拿一块塑料布接住。”虽然腹部剧烈的疼痛令人窒息,但是我的思维很清醒,跑!如果不跑再没有机会了。于是我鼓起勇气,呼地窜起来,长啸一声,甩开四蹄,向外狂奔而去,吓得门口一头小猪吱吱叫着躲到一边,我大脑一片空白,也顾不上肚子里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有一个信念:跑!但是我此刻却又能非常清晰地看见,在我身后目瞪口呆的人们,看见我的大肠小肠,肚子里的五脏六腑,统统地流出来,托在地上被我的后蹄踩成一段一段,那头小猪如获至宝,跑过去贪婪地狼吞虎咽大吃起来。这使我不禁想到明子驴肉店案板上那肥实的马板肠。

    跑出牛棚往南就是一片麦田,麦苗还没有返青,东天边一轮火红的太阳刚刚冒出地平线,我累了,再也没有力气跑了。扭头看见东天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大这么圆的太阳,像磨盘。不,碾盘还要大很多倍。

    我看见有个秃顶的老头说,:“去把福顺叫来吧,让它少受点罪。“不一会有个年轻的兽医背着药箱过来了,从药箱里拿出一根很粗很大的注射器,我想他是不是要给我注射杜冷丁或者麻醉剂什么的,可是,他却拔下针头,什么药也没有装,只是抽了一管空气,然后再把针头装上,扎进我脖子上的血管里,我忽然想到,为什么人在输液的时候是不能输进空气的,大概血液里有了空气就会凝固。

    他这样一管一管给我注射空气,我感觉到我的浑身渐渐僵硬,东天边那一轮红红的太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我的意识渐渐有点模糊,但是腹部的疼痛越来越加剧。

    各位网友,你们有谁得过急性阑尾炎?睡醒后我才知道我夜间得了阑尾炎,后来就做了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