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袁华艰难的睁开眼,看了看周围,眼到之处,皆是波光粼粼的碧蓝色,手脚挥动间还有水的阻力,时不时还有气泡从更深处扶摇直上,袁华恍然大惊,自己怎么会在水里,便努力的向着上方的光亮游去。
虽然在水中,袁华却感觉可以呼吸,并且十分的闷热压抑,“好闷,这到底是哪儿?”袁华在心中嘀咕。忽然间,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游动,发出汩汩的沉闷的声音,透过水声传递到耳朵中。
袁华本能的向身下看去,身下的水深邃得发黑,迷迷糊糊的看不清楚。袁华只得缓缓的眯上眼睛,仔细观瞧,看着看着,影绰绰的感觉是一只大龟向自己游了过来,渐渐的,大龟的模样越来越清晰。突然,袁华逃命似的挣扎着向上游去,他刚刚看见这只大龟,张着有如老虎钳般的大嘴,背上的龟壳黑色与金色交错,双眼通红,张牙舞爪的朝着自己游来,心中顿时觉得这只大龟来者不善。
袁华歇斯底里的向上游着,不知道又从哪里钻出了一条黑鳞大蛇,眨眼间就将他拦腰缠住,张着大口向着袁华的肩头咬去,慌乱间袁华本能的用左手手臂去抵挡,大蛇一口咬住袁华的手臂,钻心的疼痛从手臂上传出,就像有两排钢钉,死死的将袁华的手臂夹住一般,袁华在水中歇斯底里的吼叫,却发不出声音。就在这时,大龟的嘴也钳住了袁华的左小腿,血液犹如墨汁滴入水中一般,以袁华为中心蔓延着散开。
突然,袁华猛的睁开眼睛,打量起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仍在监狱中,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袁华坐起身来,大口的喘气,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向着下铺看了看,月光从监狱的小窗户满溢进来,照在油黑的水泥地上,睡在下铺的狱友还舒服的打着鼾。
袁华收回目光长舒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又躺了下去,看着被石灰刷过的惨白色天花板,眼神略有些涣散,心中暗道“是因为明天就要行刑了吗?做了这么个奇怪的梦,看来我还是怕死,下辈子我一定要投生个好人家,活了这十九年,净是受罪。”想到这里,袁华长叹出一口气,刹那间,他年轻的脸庞上徒填了许多沧桑。
回忆往昔,十九年前,袁华的父母是在没有结婚的情况下怀上了他的,袁华的降生带走了母亲的生命,村里的人们说袁华是个不详的孽种,迫于人言的压力,袁华的父亲只得带着年幼的他到县城里去谋生。
由于对妻子的思念,袁华的父亲经常喝醉酒,袁华要是做了什么不顺他心的事,他便是一顿毒打,在袁华六岁时,父亲也因为喝醉酒掉进了河里给淹死了,从此袁华便成了一个孤儿。由于袁华天生聪慧,经常给别人帮忙,巷子里街坊邻居都很喜欢他,所以袁华是这家吃一口饭,那家喝一碗粥长大的。
渐渐的,袁华也十**岁了,虽然长相也还算是清秀,可是由于家境贫寒,平时干活又总是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袁华平日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唯一与他走得近的就是邻居的一个小妹妹,小袁华五六岁,如今也有十二三岁了,虽然说不上是倾国倾城花容月貌,也还是说话得体,娇小可爱。
因为袁华无依无靠,所以街上的调皮孩子总爱欺负他,每次躲起来自己难受的时候,总能得到妹妹的安慰,每次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只要这丫头在自己身边,似乎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渐渐的,这小丫头在袁华的心里就变得如同亲妹妹一般。
可是好景不长,就在某个炎炎夏日的一天,袁华帮某个巷里的街坊搬家,从清晨到下午忙活了一整天,辛辛苦苦的挣了一些苦力钱。袁华回去的路上就顺便买了一些妹妹喜欢吃的小零食,正满头大汗的往家走的时候,两个在树荫旁歇凉,吃着西瓜的老年人,在谈论着一些事,不经意间传入袁华的耳朵。
“诶,老李你听说了吗,巷子口那张家闺女的事?”
“张家闺女……我想想……是不是那个长得挺可人的那小丫头?”
“对对对,就是她,哎呀,这事说起来怪造孽的。”
袁华走得慢,路过这两个老年人,听到这里,心里本能的想了想“张家的闺女,不就是自己的妹妹吗?”想到这里,袁华就在树旁边装作系鞋带的样子,又偷听了几句。
“怎么了,你说说?”
“听说啊,昨天晚上她下晚自习回家,让县里面几个小流氓给糟蹋了。”
听到这里,袁华有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他猛的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向着妹妹家跑去,不一会儿,袁华喘着粗气来到了妹妹家门口,头顶豆大的汗珠一颗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在门口焦急的伫立了一会儿,提心吊胆的抬起手敲响了她家的门,几个呼吸后,才传来了拨弄锁的声音,可就这几个呼吸的时间,袁华感觉到仿佛等了几个小时一般。
终于,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她的父亲,袁华看着他父亲顶着一张阴沉的脸,方框眼镜下的一双眼睛显得黯淡无光,声音有气无力的问道:“是小袁啊,有什么事吗?”袁华的余光恰好看到她家的客厅,她的母亲在客厅掩面哭泣。见到这一幕,袁华心里咯噔一下,提着零食的手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干涩的喉咙发出颤颤巍巍的声音问道:“叔叔,张晨……她在吗?”他父亲看了一眼卧室,转回头眼睛有些湿润,回答道:“张晨她身体有些不舒服,在房间休息呢,你改天再来吧!”袁华将手中提的小零食递给她父亲道:“叔叔,这是张晨最喜欢吃的小鱼干,你帮我转交给她吧。”袁华强忍着手的颤抖,将零食递给她的父亲,她的父亲正欲说话,袁华却埋头跑开了,回到了自己的家。她的父亲看着跑开的袁华,又看了看手中提着的零食,久久的伫立在门口,脸上流下两行泪水。
袁华回到家趴在床上痛苦的哭了出来,袁华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这么哭过了,这突然传来的噩耗,对于袁华犹如一根扎进心里的倒刺,只要一拨弄,心就痛苦不堪。袁华多么希望所有的痛苦给自己就好,为什么要降临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身上。
一夜未眠,袁华在手机上给张晨发了无数条消息,可是没有一条收到回应。
转眼到了第二天,袁华早早的出门,离开之时看了看张晨的窗户,窗子紧闭着,窗帘也死气沉沉的拉着,袁华低下头,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了起来,脑子中一片空白,仿佛游荡在人间的幽灵一般,天气似乎回应着袁华的心情,显得十分阴沉,袁华坐在桥墩上,点着一根低价的劣质香烟,大吸了两口,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突然,身后传来两个十四五岁学生的声音在谈论张晨的事。
“范涛他们胆子真大,张晨不答应就来硬的。”
“牛逼,就张晨那模样和身材……啧啧,真是没得说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也能破个雏?”
“你敢吗?他们可都进少管所了。”
“切,你还真以为他们会被关多久?他们爹会不管他们?”
袁华听到这里,从桥墩上翻身下来,看着这二人的背影,和张晨是一样的校服,相必是同校的同学。袁华几步便走到了他们身后,过去揪住二人衣服的后领,两个学生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其中一个似乎经常经历这种事,连忙胆怯的道:“哥,我们身上没钱!”袁华将叼在嘴里的香烟吐掉,声音有些嘶哑的道:“老子不跟你们要钱,你们跟我来。”
两个学生被袁华要挟到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袁华双眼恶狠狠的盯着二人道:“把你们刚刚说的和我说一遍。”其中一个人连忙道:“就是张晨被范涛他们给强奸了。”袁华眉头一皱:“他们?”另一个人接话道:“范涛,张凯峰,李瑞他们三个。”袁华点点头,面色凶恶的继续问道:“你们说的他们用不了多久就出来了,是怎么回事?”之前说话的那个学生,继续说道:“他们三个一个是凯峰集团老板的儿子,另外两个范涛和李瑞家里都是在市里面当着官,被送回来读书的。”袁华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看着他们怯弱的样子,摆摆手道:“你们走吧。”听见袁华如此说,两个人连滚带爬的逃出巷子。
看着他们的样子,袁华摇摇头,想着以前自己也是这么被街上的小混混欺负,不由得嘴角挂上一抹苦笑。
袁华正欲离开,手机“叮”的响了一声,袁华拿起手机,盯着手机屏幕,瞳孔略微收缩,额头上顿时出现了一片汗珠,手机屏幕上只有一句话,“袁华哥,再见了,谢谢你的小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