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古城侠谜（二）
老女人穿着时髦，花白的头发梳得齐齐整整，嘴上还抹了口红，见有人上来，骂得更加起劲。
疯老头却满脸谦卑，不敢还嘴，脑袋耷拉，眼帘下垂，连看人一眼的胆量都没有。
“喂，嘴巴放干净点好不好，你觉得欺侮一个叫化子有意思吗？”方奇抢先一步来到她跟前，指责道。
“欺侮？他把我的鞋子弄脏了，我说两句不行吗？”老女人势头不减，边说边提起左脚让众人过目，末了又加上一句，“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龙振发现，红色的缎子鞋面上果然有一摊指甲大的痰迹，便问怎么回事。
“方才我从那边过来，他先瞪了我一眼，然后就那么呸的一下子。”她火气好像减退了一些。
“算了，算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茵茵息事宁人地劝道。
“他就是故意的，不然就不会吐得那么准。”老女人仍然咬住不放。
“那你说怎么办？”常宁双手叉腰，不耐烦地问道。
“赔我鞋子，要不就用舌头把它舔干净。”她两眼望着天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那不行。”龙振把话说得斩钉截铁，“凡事都必须讲道理。”
尽管此时已经围了不少人，可陈老太并不让步，就在大家齐声谴责的时候，疯老头却突然趴到她脚下，伸出舌头将痰迹舔得干干净净。
人们不禁哗然，看着陈老太得意地走了，在义愤填膺的同时，也纷纷责备疯老头的软弱、没骨气。
“唉。”茵茵带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心情，望了望仍旧趴在地上的疯老头，万分无奈地叹道，“真是糊不上墙的稀泥巴啊。”
“老大爷。”龙振将他扶起，并试图用手势和语言与他沟通，“你不要害怕，她不会吃人的。”
疯老头不明所以地嘻嘻笑着，然后又趴下身子，伸出舌头要去舐舔龙振的鞋面，慌得他连忙后退。
“唉，真是傻得无可救药了。”茵茵的话语在无奈之中透出一股刺骨的悲凉。
“这个不得好死的老妖婆，我们跟着她，看她住在哪里。”常宁朝陈老太的方向唾了一口。
“追。”憋足了一肚子气的方奇低声吼了一句。
四人急起直追，几经周折，终于见到她那枯藤一般的背影，为了避免暴露，龙振要大家将脚步放慢。
走着走着，她忽然加快了速度，众人不敢怠慢，跟着她扎进了一条名叫糊涂巷的小弄。
在一座摇摇欲坠的门楼前，她蓦地停了下来，回头四处张望片刻后，大步走了进去。
四人迟疑了一会，也悄悄地跟进。
这是一个独立的院子，四周是三尺多高的围墙，绿树、花坛，环境清幽，却寂静得如同一座坟墓。他们找遍了院子、堂屋、乃至里面的几个房间，别说陈老太，就是其他人，也没见到一个。
“这就奇了，莫非她也是个妖怪。”方奇嘟哝着道。
“快走。”一股阴风忽然从旁边一个黑暗的房间内冒出，龙振打了个寒噤，叫道。
离开后，他向大家说出了自己的预感，除了那一阵阴风，还听到了窃窃的私语声。
从此，他们对陈老太的怀疑又加深了一层。
茵茵回到家里，刚上楼，就听见了父母吵架的声音，推开门，正碰上满面怒容的母亲从屋内冲出，若不是她闪避得快，冲撞在所难免。
母亲瞥了她一眼，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她连忙不失时机地一把将她拉住：“妈，你要干吗？”
“我走，我走，这家没法待了。”母亲挣脱了她的手，话语中有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然后脚步匆匆地奔向楼梯。
茵茵慌忙跟上，在楼梯口又一次把她拽住。
“放手，放手。”母亲喊叫着，企图再次用力将她甩开。
“妈，你别走，好不好？”她低声下气地恳求。
“不走不行。”正在气头上的她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要去哪？”母亲眼中的泪水让她心生怜爱，悄悄地放开了她的手腕。
“不知道，去哪也比在家里强。”她的情绪渐渐有所缓和，在女儿的陪伴下来到一楼，又沿着水泥路走向大街。
“才回来几天？又要走，不怕人家笑话？”她掏出手绢替她拭泪，说着说着，自己的泪水也在不知不觉中淌下来了。
“人家怎样是人家的事，我管不着，反正我需要单独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再这样下去非爆炸不可。”
“那你不管我爸了？”
“干吗要管他？”她态度坚决，语气生硬，但立即又补上一句，“不是还有你吗？”
“妈，我有句话想跟你说，你愿意听吗？”
“说。”
“你老爱说我爸咋样咋样，就是没有想想自己，我觉得你比以前唠叨得更厉害了。”她一眼不眨地瞅着她那黯淡憔悴的脸。
“不是吧？就算有那么一点，也是原先就有的，并不存在更厉害的问题。”林怡波极力为自己辩白，“妈不在家的时候，他一定说过我不少坏话吧？”
“没有，我爸不是那样的人。”她矢口否认。
“我不信，就算有，我也不在乎，只是苦了你了。”说到这里，她禁不住哽咽起来，“妈知道亏欠你很多，可我也是迫不得已，一见到他，我就心里不舒服。”
茵茵不好再说什么了，她深知母亲的性格，她认定的东西，你磨破嘴皮也没用。
迟疑片刻后，她把几张钞票塞到女儿手中：“拿着，买两件自己喜欢的衣服。”
“我不要。”她断然推开。
“你要什么？尽管对妈说。”
“我要你别离开我们，我要三个人和和气气地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她激动得泪珠纷纷，忽然一把将母亲抱住，带着哭音道。
“好，我答应你，不过不是现在。”她目光躲闪，脸上的表情不可捉摸。
“为什么？为什么？”她发疯般地摇晃着母亲的身体。
“别问那么多，孩子，我有我的难处，跟你说了也没用，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的。回去吧，好好照顾你爸。”
望着母亲离开自己渐渐远去，她禁不住放声大哭。本来完全可以死死地抱住她，用眼泪来乞求她回心转意，但在最后的一刻还是选择了放弃。既然她的心不在家里，生拉硬拽只会让大家更不开心。
她临时取消了回家的打算，她怕见到那张强作欢颜实则失意的面孔。父亲实在太可怜了，从她记事的时候起，他俩就经常为一点小事拌嘴，但很快又和好如初，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后来随着她的长大，两人的争执不但愈演愈烈，并且每次都以母亲的出走而告终。
带着无名的困惑和深深的惆怅，她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茵茵。”
在龙溪路口，她听到了来自背后的叫唤，回头一看，发现了从远处跑来的成宇。
“去哪？”他来到面前，一双机灵的小眼睛瞄来瞄去，半玩笑半认真地问，“干吗一个人？哦，一定跟龙振闹别扭了？对不对？”
她瞪起眼睛：“乱说，没有的事。”
“要不就是常宁，反正我看你心里不舒坦。”他眼睛转了转，又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然后再皱皱眉头，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
“别自作聪明了，机灵鬼。”他的天真和狡黠令她难得地开颜一笑，“我很好，这几天你干什么去了？”
“除了采药，还能干啥？前段时间有人告诉我爸，说龙母岩发现了一种神秘的药草，我们就想去碰碰运气，昨晚刚回来。听说这几天龙城闹翻天了，是吧？”
她点点头，随后便简单扼要地给他说了个大概。
这时，一群人慌慌张张地从远处奔来，边跑边放开嗓子大声叫嚷：“花大姐来了，花大姐来了！”
这一喊，宛若往烧开的油锅里撒进了大把盐巴，平静的街市即刻沸反盈天、一片喧哗。
“不好了，花大姐下山了。”
“花大姐来了，要活命的快跑呀。”
起初，大家只是沿着街道漫无目的东奔西走，后来经人提醒，便不顾一切地走进就近的商铺躲避，老板们见情况不妙，连忙叫伙计关上店门，然而这样不仅于事无补，反而激起了人们的愤怒，对于拒人入店或闭门谢客者，轻则谩骂，重则破门砸店，老板们怕事情闹大，只好打开一扇小门，任人随意进出。
两人跑了一阵，见许多店铺都已经挤满了人，正彷徨无计，一个站在门口、老板模样的中年人热情地向他们招呼。
“快，快。”
两人说了声“谢谢”便闪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