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天已破晓,太阳缓缓升起,但它太过红光,不像朝阳,更像是血色的残阳。
从那群痞子鬼里拿到了钥匙,我和黄师傅移推开吱吱呀呀的大门,摸了进去,进去前,我的双腿还是直打颤,这个地方给我留下了太多痛苦回忆。
周围都是残渣废料,似乎没有当日游玩的盛景了,处处都是破碎的镜子,还有该死地呈现迷宫一般的路段让我去寻找那该死的地方。
绕了一圈又一圈,我逐渐没了耐心。
“靠,到底在哪里?”我小声骂了一声,然后又闭口不言了,偷偷瞟了一眼黄师傅,因为我才想起黄师傅训过我的克服急躁的练习。
黄师傅没有理会。
“义凡,那个窗我爬出过。”黄师傅指了指前方的天窗。
我走过去,看了看天窗,又看了看周围的通向此的路线,“碰碰运气吧!”我走向一条面熟的路径。
“为何浑身不自在?”黄师傅环顾周围,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似乎没什么啊。
“头儿,为什么还不动手?”武忠直焦急地说道,显然想报仇。
“等等,再等等!”何一灵一边盯着监控显示屏,一边挥手示意武忠直坐下。
“头儿,等个球啊?直接绑起来问他们来干嘛啊?”
“老子都没叫嚯劳什子,你叫什么?绑起来更加不会说。”狐狸眼很不满意武忠直现在这股牢骚样,好像整得只有他想报仇捞回面子一样。
“狐狸眼,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吧!”
狐狸眼不再说话了,继续摆弄自己的匕首,跟武黑脸置气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武忠直还想说,被何一灵打断。
“孟靖,姚羌到哪儿了?”
此时,我和黄师傅找到了八棱里的八镜环绕室。
“在路上,这时候是车站,火车站的早高峰,堵得慌!”
“头儿,差不多了吧!不就一屁大点小孩,加个身手好的吗?加起来就一个半人,我们这儿这么多人,到底怕个球啊?”武忠直还再置嘴。
何一灵头也没抬,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茶杯水撒了一桌,说道:“你他妈有完没完,脸上镶了金?都要多看你一眼怎么了?妈的,没大没小,惯坏你这熊崽子了。”
孟靖,大海差点笑出声来,幸好捂住嘴了,狐狸眼冷淡看着武忠直出丑,他也知道他这是在找骂。
“笑笑!笑你妈啊!哼哼!怕什么?怕什么?怕的就是骄兵戒躁,就是这个怪人。”何一灵猛戳着监视屏幕,“打赢了持枪的我,打得你们两个躺在床上,还有你们两个也估计好不到哪里去,你说,我怕什么?”何一灵把他们都挨个训了一遍。
“头儿,熄火,熄火。”孟靖反应快,马上拿纸擦干净桌子,端起还剩半杯的茶递给何一灵。
何一灵连带茶叶都喝下去了,还要在骂。
“头儿,头儿,你看,你看他们要干什么?”武忠直连忙转移何一灵的注意,指向监控视频。
“妈咪,妈咪哄!”
“如意,如意,顺我心意,快快显灵!”
“芝麻开门!”
可这镜子老兄丝毫不领情,黄师傅再一次迷茫地看着我发上一个时代的神经。
“**的,上次,不就是这样穿过来的吗?”我气喘吁吁,口干舌燥。
“义凡,这到底有何用啊?”
何一灵的眼睛,鼻子,嘴巴皱在了一团,脸上写满了大大的不解,只见我在咋咋呼呼做广播体操一样,黄师傅在旁边默默地看,跟何一灵差不了多少。
“这搞球啊?作法吗?”
一行人都是不解地看着,何一灵看不下去了,这种时而严肃,时而搞笑的行为令他摸不着头脑,唯一确定的是我们二人想在这间房子干什么,说不定那颗子弹也与我们有关。
“等不了他们了,孟靖,你去对付那个小孩。”显然何一灵没有搞清我到底在干嘛。
“头儿,叫我对付小孩?”孟靖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命令。
“别废话,叫你去就去。”
孟靖这时脸上很难堪,大声说道:“遵命,头儿。”
“你先去做好埋伏,等我命令!”
“是!”
“头儿,我干什么!”何一灵看到武忠直一脸急切想报仇的表情就想笑。
“大海,带上你的狙击步枪,带上麻醉剂,选一个制高点,待会儿,我说开枪就开枪!”
“是,头儿,保证完成任务!”大海出门了。
“来,给你们看个视频!”何一灵打开一段一小时前的监控录像。武忠直与狐狸眼凑上前来观看,何一灵抽出一根烟,点开火,吸了一口。
随着视频的演放,狐狸眼率先叫出声来,“头儿,这,这是五郎八卦棍啊,以一打多
游刃有余。”狐狸眼惊讶地说道。
何一灵播着刚刚在树林里的战斗。
“五郎八卦棍,那不是电视里的片子才有的吗?”
“结合我之前所说的,这个怪人可不简单,五郎八卦棍法相传由宋代杨家将之一的杨五郎始创,因此而得名。以枪化棍,棍法由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演变为六十四点棍法,符合内外八卦八八六十四之数,故名“五郎八卦”。据我所知,能使出这么流畅的棍法在广东广西那块儿除了几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家家,恐怕就绝户了。”
“头儿,莫非你怀疑他是功夫大家里的弟子。”狐狸道。
“不像,其一他使得这一手棍法丝毫不逊于那些功夫大家,其二,你看到他背后的辫子没有,和我初次看到他那身着装,丝毫不像一个现代人,反而像一个归隐山林的武者,再加之这周围都荒山遍野的。”
“那么,头儿,这人的真实身份是?”狐狸眼问道。
“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只能猜到是个隐世的武者。”
“那,头儿,那你胸有成竹的给我们放这段视频干什么?”狐狸眼疑惑道。
“知己知彼啊!等下好见招拆招啊!”
何一灵掐灭了烟,拿上了那件黑色皮夹克,走向门边。
“走吧!去会一会这怪人”。
……
桌上的烟缓缓缭绕,如翻腾云雾,又慢慢散去,让这一切真相快要大白了。
“义凡,你这是做什么?”黄师傅看着蹲身干活的我。
“把枪和刀藏好,这是危险物品。”我站起身抹了抹头上的汗,“黄师傅啊!我们失策了,应该......”
话还没说完,黄师傅一个箭步冲向我。
“黄师傅,你……”我疑惑看着他,他一脚把我踢开,一把闪光利剑从我身旁飞过,我惊出一身冷汗。
我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残影跑过门口。
“谁?”黄师傅大叫,追去。
“黄师傅!”我在后面叫着他。
黄师傅跑得很快,辫子都跟着飘扬,飞舞,七拐八拐,黄师傅一下子就消失了,我大叫呼喊他,并无回应。
我瞬间发怵起来,没有了黄师傅的陪伴,四周都是镜子,我不禁回忆之前被吓得要死的鬼,不,我瞬间冷静下来,我想起黄师傅教给我的:以不变应万变,心要静,气要沉,可身体还是老实的,腿止不住地打颤。
黄师傅为何要追得如此之猛,心躁了,气浮了,连日来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出来,黄师傅要逮到前面的人暴揍一顿方解心头之恨呐!
前面的人影转过一个拐角,黄师傅照样追上去,却迎来一记抡拳,打得连连后退几步,还是跪了下来,拿手撑住地板,眼冒金星,甩甩头,看清了面前的人影,是上次的高大汉子。
黄师傅攥紧拳头,眼睛要冒火了,冲向他,一阵劲风从后背袭来,黄师傅连忙蹲下,侧身翻倒,滚向旁边,回头望去,正是前几天的矮个小汉,这边武忠直冲来,一脚横踢,黄师傅来不及躲闪,双手支住他的脚用以减缓力道,还是翻飞了出去,黄师傅没作停留,极速在地上翻滚,躲开飞刀,站起身来,一左一右的夹攻让黄师傅煞为狼狈,全身灰尘。
狐狸眼手里把玩着飞刀,眯着细狭的双眼盯着黄师傅和武忠直一同逼近,黄师傅脚步错乱向后退去。
“一代宗师啊,实乃我后世武学者之楷模,今天有幸领会了!”何一灵突然出现在黄师傅身后,黄师傅转身就打,何一灵灵巧拉开了身位,笑吟吟地看着黄师傅,成三足鼎立之势。
黄师傅自知心神已经乱了,刚刚后面有人都没有发觉,他调整了呼吸,平静下来。
气势不输地说道,“既然你们称我为宗师,为何节节相逼!”
“宗师啊,宗师,我敬佩你的功夫,但恩有仇,债有主,我们三人可都是受过你的欺负啦!”何一灵很调皮地说道。。
黄师傅看了看这阵仗,戏谑道:“以多欺少吗?好一个宗师的尊称啊!我黄某受不起了,废话少说,来吧!”黄师傅摆开阵势。
“哎!没办法!只能用次招了,打!”何一灵大声对狐狸眼与武忠直说道。
“宗师,在下胡俊强领教了。”狐狸眼说道。
“大师,得罪了。”武忠直说道。
“大师,何一灵讨教。”何一灵说道。
三人抱拳微躬,以示敬意。
八棱屋屋顶,大海打开天窗,端着狙击步枪,观察着战局,这边如头儿所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在跳转看着另一边,孟靖要动手了。
我还在呼唤黄师傅,边走边大叫,却丝毫没有注意镜子里照应出了一个黑色纤细的身影。
一只脚从后面踹来,我浑然不知,但我也是下意识般前倾了几步,定住了身形,没有摔倒。
嗯?有底子!孟靖评价道。
我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还是曼妙的身材,细长的双腿,头上芬芳黝黑的长发不见了,转而是一头干练齐颈的短发,当初客服人员的微笑没有了,转而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全身黑衣装束,却散发出一股杀气,深邃漆黑的瞳孔里只有被当成猎物般的感受,我顿时明了。草,我就知道老子这点来之不易的桃花运也是算计出来的。我在心里骂道。
“是你自己绑起来,还是我来!”丝毫没有一丝那八棱客服人员温柔魔性的声音了,只有凶狠厉色。输也不能输气场。
“别废话了,上吧!”我没有了之前的结巴了,语气严肃起来,她已经没有诱惑我的地方了,只是一条阴谋者的走狗。
她慢慢走向我,手里拿出了一把短刃,锋芒闪露。
我霎时间萎了,我的装备还藏在八面镜子那里啊!而且这女人估计也身手不凡,再加上刀子,更是打不赢。
“诶!黄师傅?”我栩栩如生地指向她身后。
“没用!”她依旧在走近我,抚摸刀身,然后还用舌头舔了一下。
我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就被击溃了。
“哇啊啊!癫子!”转头跑去。
我回头望去,我操,这女的已经快离我只有十米远了,速度这么快!我看见前面一面镜子,想到了主意,我转过那面镜子,把口袋里的秘密武器掏了出来,把豆子撒了下去,在拆开图钉盒子,一把图钉撒下去。
我笑嘻嘻地再次回头,我擦,那女的已经快追上我了。
孟靖转角时,啪叉一声,踩响了地上的豆子,看见前方的图钉一跃而起,翻滚了几圈又追了上来,我顿时石化,他妈谁说踩豆子一定滑倒的。
我急停住,打算转向闪避,但孟靖挥拳而至,我瞳孔骤然放大,心要静,气要沉,黄师傅的话闪过我的脑海,这拳头也没那么快吗?
噗嗤!还是打到了我脸上,原来是我反应没那么快,我被打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感觉瞬间充斥起来,酸的辣的一起从我鼻子里涌出来,千万别被打倒,黄师傅的话再一次响起,我不用自主地后空翻站起,躲开了孟靖的劈杀,这下盘练的果然有用,孟靖一愣,我赶忙接着往前跑,任凭鼻血直流。
这小子,不赖!孟靖再一次追去。
俊诚啊!黄师傅啊!阿弥陀佛啊!呼叫支援啊!我心里反复念叨。
看见八面镜子的房间了,进门马上反锁,这是我心中的第一个念头。
通!
一脚踢到我的后背,我再一次飞倒在地。
“小子,束手就擒把!”孟靖走来。
我怒火中烧,老子三番五次被你这娘们打倒在地,以为你打架蛮叼哦!狗急了还跳墙勒!
我吃痛爬起,不料她马上冲过来,白皙的手如钳子一般锁住我的喉咙,把我逼至墙角,任我如何挣扎都不能挣脱丝毫,我面部涨红,两只手死死抓住她的手。
“小子,服不服?我满眼血丝看着她玩味的眼神,我想到了初中时挨打的情景,那是我得罪了一个人,他叫人跑到了我们寝室,把我痛扁了一顿,其中有个高大个,也是这样锁着我的喉咙玩味说道:服不服,室友就这样看着我被群殴,我很无语,但却无奈只能说:服!同样的场景又出现了,这次我绝不能在怂,再做出一件令我回忆起来蒙羞的事情了,我要做猛兽!
此刻一股脑儿的热血冲向我的大脑,我索性放弃挣扎,强忍脖子带来的窒息感,两手手猛地向口袋里摸索我带来的白粉:石灰。
她微微一笑,“没用!”
她立马放开我,我以为她想躲,没料到,她竟迎着我抛来的石灰来了个反身后脚踢,我的眼睛就这样定着她,眼珠子都快鼓了出来,我昏死过去。
孟靖对着制高点的大海摆了个剪刀手,大海嘴角顿了顿,对着传呼机讲道:“没必要对着小孩子这么搞吧,出人命怎么办?”
“李哥哥,不如你去当童子军吧!童子军讲礼义廉耻的呢!”孟靖反而谐谑道。
……
“头儿,我这边好了,你们那边呢?”
“快了,快了!”因为何一灵的失神去接孟靖的通讯,鼻子被顶了一下。
黄师傅化掌为虎爪,去抓何一灵,武忠直见状去撞黄师傅,黄师傅立腿,占住武忠直的前位,腿发劲,一摆,武忠直吃痛,连连侧倾,右身呼啸,掂腿后撤,衣服被划开一道口子,何一灵再次攻来,直接面门冲拳,黄师傅拨拉手卸去力道,中门大开,黄师傅用肩膀顶退何一灵,想要趁势继续进攻,但又想到旁边还有一把冷不伶仃的刀子,作罢,僵持防御。
何一灵呼出一口闷气,捂着胸口,全身都是疼痛,看着面前虎视眈眈的黄师傅,流下了冷汗。
“狐狸眼,忠直,你们怎么样?”何一灵偏头向两旁,问着他俩。
“没事!”
“没事!”
没事是不可能的,估计是比自己更惨而强撑着,何一灵没有想到,这人竟然愈战愈勇,到最后竟然扛着他们三人攻势居然不落下风,当然,他也不可能比自己一群人更好了。
何一灵不敢再玩下去了,长久打下去,要么自己人勉强取胜,要么两败俱伤,他逐渐把手伸向衣领口,要通知大海动手了。
迷迷糊糊,我睁开眼,那个丑女人在post,背对我,我把刀和枪藏在了这附近,她刚刚应该没搜到,我慢慢移动,这已经不是游戏了,这是玩真的了,因为我感觉我快要死了。
摸到了那把弹簧刀了,这臭娘们把我手绑的太紧了,只有一点点活动空间,我揍死地扳着那把可恨的弹簧刀,可就是扳不脱,一咬牙,我索性迎着刀刃把它扳直,我浑身一哆嗦,割裂感,肚子上被踢的痛也没那么痛了,迅速割开绳子。
我要她死,我要她死,这个念头充斥着我,我拿出自己的黑色手枪对着她,但手情不自禁地抖动,这么大个后背,我可以打中,我可以打中,我可以打中。
嘭!砰!
此刻,时间变得很慢很慢,瞳孔急剧放大,一颗死亡之神徐徐向我飞来,刹那间犹如回光返照,一幅幅真切的画面浮现在我眼前,爸,妈,外公,外婆,俊诚,黄师傅,同学们,英雄……生命原来是在即将失去时显得如此的美好。
“我——不服……”
子弹进去了,一朵血莲绽放,这次真的很痛,比洋枪痛多了,子弹在我的身体里旋转,撕裂,我那临死前的颤音唯独只能在风中飘散。无助的鸟儿落地,唯余对风的期盼……
奋起,惊讶,悲鸣,说不尽数的画面出现,何一灵第一个赶到,飞快抓起我手中的枪,卸开弹夹,bb弹的,给了孟靖一嘴巴子……
狐狸眼,大海,武忠直第二批人赶到,只看见孟靖撒着眼泪跑了出去……
黄师傅第三个跟过来,枪响时,他就有预料了,但还是拼命否定内心中的那个想法,直到看见一行人围着什么,他们脚下流出血……
“走走走走走走,你们都走,快走,滚,滚啊!”何一灵看见了黄师傅,先是急忙催促三人,再是吼,最后连打脚踢,不给任何他们发声怀疑的机会。
“这事,我的错……”何一灵闭着眼,靠在镜子上轻声说道。
黄师傅并没有对何一灵发作什么,当他看见倒在血泊当中的我,瘫倒在地上。
是我害死了他,师傅害死了徒弟,当师傅的竟然有了小人之心,而当徒弟却一直……人死后,我生前的一幕幕走马观花般浮现在黄师傅脑海了,笨手笨脚地练功,尽力在竭护自己,为自己出谋划策,为自己离家出走,为自己趟一趟本就希望不大的浑水。
黄师傅跪在地上无声地恸哭:他认我做大侠,忠义豪杰,一直都在的,一直在认作是那个大公无私,威名远扬的大侠,自己竟然在一瞬间有了小人之心。
黄师傅面如死灰,抄起了那把弹簧刀,无力地走向何一灵,何一灵坦然待之。
光,闪起,黄师傅回头望去,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