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域,北冰洲,冰蝉岛。
蝉湾,冰蝉岛上最大的港湾。
只因一条宽达数里的水域从大洋外延伸而来,好比蝉躯,左右两侧各有一条水路,像极蝉翼,三者归一,就像一只巨大的冰蝉漂浮于洋面,才有蝉湾之名。
此时,天色渐暗,天又飘雪,寒风啸啸中,气温更是急速下降,原本漂浮着冰块的水面上又开始结冰,将漂于各处的冰块慢慢冻结在一起。
岸边,一艘巨大的犀甲龙鲸船静静地泊着,乘客们陆陆续续走出船舱,告别了三四个月的海上生活,终于踏上了陆地。
这些乘客,个个身上不是绒毛大袄就是兽皮大氅,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深怕冻伤。人人低着头,顶风冒雪,脚步匆匆地向岛上走去。
这时,船舱中走出了一道身影,却显得与众不同。
他脸上戴着一副木制面具,除了一双眼一张嘴露在外面,其余都被面具所遮盖,看不清真容。
不过,从他那略显青涩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应该是个少年。
如此酷寒的天气里,他竟然仅仅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衫,背着包袱,站着风雪中,身板却挺得笔直,一点儿也不怕冷。
而且,他行进之间,身上不时散发一缕温暖气息。这让那些经过他身边的人,纷纷投来既惊异又羡慕的目光。
“艳秋,我终于来冰蝉岛了。两年啦!不知你过得怎么样?还好吗?”
当他走下大船,踏上满是冰雪覆盖的地面时,却忍不住叹了口气,轻声自语。
望向岛屿深处,细雪在风中凌乱。
他那双露在面具外的眼里,含着丝丝柔情,露着甜甜蜜意。
“吁——”
面具少年呼了口气,平复驿动的心情,随着人流向岛上走去。
沿着海岸边,走了近里地,只见一块高大的石碑矗立着,上刻“水火大道”四个朱红大字。
石碑下,一条宽阔的石铺大道延伸而出,笔直地通向岛屿深处。大道两边,店铺林立。
水云居,火味馆。
一个客栈,一个酒楼。
一同坐落在水火大道起点处,隔着大道,俩俩相望。
这时,天近傍晚,两家门前客人进进出出,生意都很好。特别是火味馆,浓郁的饭菜香味,随风飘散,老远就能闻到,引得这些刚从船上下来的人们肠胃蠕动,一阵阵地咕咕叫,以致大多人都加快了脚步,走进了这家饭馆。
面具少年肚子也饿了,走到火味馆前,下意识地朝里面瞟了一眼,迈动脚步就要进入。突然,他看到饭馆里走出两个人,禁不住双眼一亮,一阵惊喜,叫道:“艳秋!”
这是两个少女,年纪都在十四五岁之间,身上衣裳一红一绿。特别是那个穿红衣裳的少女,容颜娇艳,绝对算得上是个大美女。
“天财!”红衣少女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之色,道:“你……你怎么来了?”
尽管天财的脸上带着面具,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两人都来自千万里外的东神洲,一个冷家,一个天家,而且自小就订了娃娃亲,早就熟悉了。
天财赶忙上前,对着红衣少女呵呵一笑,道:“艳秋,我们两年多没见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眼里流露一丝关切,“你在岛上过得还好吗?”
可还没等冷艳秋回答,边上的绿衣少女已经面色不善了,抢着道:“哼!我们家艳秋在岛上过得好不好?用不着你这丑八怪操心!”
冷云婷,冷家的另一个天才少女,比冷艳秋大一岁,二人是堂姐妹,天财自然认识。
当面听到这话,天财不由地一愣,敛起嘴角的笑容,心里有些不快。
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小体内生有热毒,以致脸上都是难看的疱疹,所以常年要戴面具遮丑。而且,一直没能修炼,被人看不起,其中就包括了冷家一些人,冷云婷就是一个,甚至知道冷艳秋对他也是不冷不热的。
不过,这次来冰蝉岛,他除了想看看冷艳秋以外,还想带给她一个天大的惊喜!也希望就此能改变自己在冷家人心目中的形象。
冷艳秋眉头微皱,不无责怪地看了自家堂姐一眼,接着转头对天财淡然一笑,道:“我还好。”
“艳秋。”冷云婷突然凑到她耳边轻声细语,“炎龙玉坠,冰少爷。”
就这几个字,登时令冷艳秋身子不由地一震,眸光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天财的头颈处。
她这才想起当年天冷两家给她和天财订下娃娃亲时,以物换物,作为订情之物。当时,她爷爷将冷家一件宝物炎龙玉坠送给了天财。据传,那玉坠曾沾染了上古炎龙之血,故而能散发温热之气,将之佩戴在身,可以不惧严寒。
而这样子的一块宝物,同样对于一个中了冰蝉寒气,昏迷了近半年的冰少爷来说,应该也有大用。冰少爷冰逸,那可是天才学院曾经的天之骄子,又是冰蝉岛岛主冰破空的独子,只可惜半年前,冰逸硬闯岛上的冰森禁区中了冰蝉寒气,一直不省人事。
冰蝉寒气,至阴至寒,竟然连冰家的玄冰神功都无法驱除,所以岛主广发布告,多方求救,谁能将他儿子救醒,必有重谢,甚至还可授予一门家族功法,玄冰爪。
而这也正是她想要的。
“天财,你,我……”冷艳秋张了张嘴,吞吞吐吐的。
天财有些好奇,微微一笑,道:“艳秋,你想说什么就说,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冷艳秋有些犹豫,她身边的冷云婷轻轻地碰了碰她,示意她开口。
冷艳秋暗叹一声,终于下定决心,缓缓道:“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半年前中了岛上冰森禁区里的至阴寒气,一直昏迷。我想你身上那枚炎龙玉坠,应该能克制这种寒气,能否……借我一用?”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天财面具后的那双眼睛,就怕被他拒绝。
没想到天财只是微微一笑,很是大方地道:“当然可以!艳秋,你我之间,无须见外!”说着,摘下挂在脖子上贴身收藏的一件挂坠递了出去,“喏,给。”
只见这枚炎龙玉坠,三指粗细,呈龙形。暗红色的龙玉表面隐隐有血丝流动,散发着一缕缕温热气息,隔绝了天地寒气。
冷家姐妹俩,登时觉得周围的温度升高了,一点也不冷了。
冷艳秋显然也没想到天财会那么大方,只凭自己一句话,就将随身佩戴的宝物送出,这让她不由地一愣,盯着天财的眼睛,竟然忘了伸手去接。
直到冷云婷又碰了碰她的胳膊,这才让她回过神来,轻轻地“哦”了一声,伸手接了过来。
她伸手去接时,雪白的手腕上露出一件莹白手串,似是由十几颗食指粗细的细骨打磨而成,这使得天财的目光变得一阵温柔。
这时,冷云婷早就不耐烦了,催促道:“艳秋,走啦,救人要紧!”说话的时候,她都懒得去看天财一眼。
“天财……”
冷艳秋站在原地,有些迟疑。想来,她也知道天财刚到冰蝉岛,现在肯定还饿着肚子,未曾吃饭。
尽管,她打心底里对两人订下的婚事有些疙瘩,但也不是很讨厌他,毕竟天冷两家世代交好,二人又是从小经常见面,很熟悉的。现今,对方从东神洲来到北冰洲,万里迢迢,于情于理,她现在也不该一走了之。
这时,天财洒脱一笑,道:“艳秋,救人要紧。反正我已经到岛上了,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冷云婷听了,鄙夷地“哼”了一声,拉着冷艳秋甩头就走。
“啊欠!”
就在冷艳秋带着炎龙玉坠离开数米,突然一阵寒意随着风雪而至,天财不禁一个哆嗦,打了个喷嚏。
没走多远的冷艳秋显然听到了,只见她回过头来,看了天财一眼,眼里竟有一丝不忍之色。她紧了紧手里的炎龙玉坠,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硬是被身边的冷云婷拉走了。
风雪中,看着冷艳秋越走越远,天财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苦笑了下,道:“看来,我这身子骨还是很弱。”
此时,他只觉得一阵阵寒风像是要钻进他身体里一样,让他一阵阵地发冷,不由地抱紧了双臂。自小有温热的龙玉贴身相伴,让他养成了不穿厚衣服的习惯,即便是出门远行,也只是带着几件薄薄的换洗衣物而已。这次冰蝉岛之行也不例外,只是随身带了几件薄衫。
现在这种状况,他也不想吃饭了,先得找个安身之所。于是转过身就要向对面的水云居走去,可转身后,他呆住了。
因为,就在水云居大门口,正有一个穿着白色裘绒披风的女子在注视着他。
奇怪的是,她脸上竟然也戴着一副木制面具,而且和他脸上的一模一样,同样的木纹,同样的大小,同样的露出一双眼,一张嘴。
只是她那明亮的眸子里,却有着异样的神彩,有震惊,有激动,有担心……
还有,那窈窕的身段站在寒风中,犹如临风之柳,微微抖个不停,也不知是受不了严寒,还是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