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七。”
随着这两个字落下,一个衣着朴素的瘦弱少年从人群中走出来,接过老人递给的衣服后弓身行礼道:“谢谢老师。”
站到一旁后,少年抚摸着手中特制的制服,那双淡紫色的眸子中充满了激动之色。
六年,整整六年!从九岁到十五岁,他终于攒够了所有的学费,成为一名柳莺学院的学生,从今以后,自己就可以跟其他人一样修行,成为一名堂堂正正的修行者。
这一天,他等了很久很久,更不知在梦里梦见了多少回,终于在此刻得以实现,只要穿上这身衣服。
学院不同于宗门,宗门收徒一般都看天赋,而且从小修行,宗门弟子一生都只属于他所修行的宗门,受宗门条例束缚,是以在宗门里都是以师父、弟子相称,及其重视尊师重道。而学院则不用,只要交了学费,不管什么人都可以进入学院修行,学成之后,也不用理会学院的存亡,天大地大,想去哪就去哪。
由此可见,两者之间绝不仅仅是称呼上的不同。
“臭小子,你还真来学院了。”一只手搭在这叫鱼七的少年肩头。
鱼七抬头,看到一个穿着柳莺学院制服的少年,这少年要比鱼七高出一个脑袋,身形修长,腰间挂着一把价值不菲的短刀,那叫一个玉树临风。
鱼七点头道:“张彩蓝,从今以后,我就可以跟你一样在学院修行了。”
被称为“张彩蓝”的少年笑道:“十五岁才开始修行,你啥时候才能追上我啊。”
鱼七笑道:“不知道,反正应该要不了多久吧。”
张彩蓝撇了撇嘴,倒并不在意,拉着鱼七的手,“走,把衣服换了,我带你看看学院。”
换了一身制服的鱼七似乎还没有适应,有些别扭。张彩蓝看着他那张黝黑的小脸以及那双透着无比坚毅的淡紫色眸子,有些愣神。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说得还真是一点都没错,你穿上这衣服,我差点都不认识了。一会我带你去看看李暮雪,保准她也吓一跳。”
两个少年并肩走在学院里,张彩蓝滔滔不绝的给鱼七讲解关于学院的一些事迹和规则,当说到市井坊间都流传的那件事时,更是神情激动,神采飞扬——
“今年是天澜学院五年一次的招生大会,这个我跟你说过,但你绝对想不到,这一次招生,我们柳莺学院就有十个名额。一个月后,天澜学院就会有老师来这里考核,到时候只要能通过考核,就可以成为天澜学院的学生,天澜学院啊!多少人做梦都想去的修行圣地。”
天澜学院,整个大周帝国恐怕没有人不知道,传言天澜学院的历史比大周帝国还要久远,甚至还有一种隐晦的说法,说帝国的成立以及能有如今的繁荣昌盛,天澜学院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当然,这种说法的水分有多少,自然也没多少人知道。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只要能进入天澜学院,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家庭甚至周围的人,都会取到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因为能够进入天澜学院的人,就是整个帝国公认的天子骄子,只要在天澜学院修行过的人,再不济都可以成为一方枭雄,开宗立派。
整个大周帝国甚至周边国家,只要提到天澜学院,总能让人心驰神往,无限憧憬。那个地方,不知让多少人魂牵梦绕,朝思暮想。而能够成为天澜学院的学生,更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然而天澜学院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五年才招收一次学生,每一次只招五百人,而且都必须在二十岁以下。
因为这个规矩,无数天才只能与梦中的天澜学院失之交臂。
张彩蓝突然停下脚步,盯着鱼七,“我说你小子不会是为了这个来的吧?”
鱼七愣了愣,摇头笑道:“除了听你和暮雪说一些修行的事情,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是修行,怎么可能通过天澜学院的考核,就算下一个五年,我也二十岁了,这辈子注定与天澜学院无缘。”
张彩蓝点了点头:“那倒是,不过既然有这个机会,试试又何妨?”
“是这个理。”鱼七笑道。
张彩蓝有些无语,对于这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穷邻居,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家伙总是充满强大的自信,对什么事情好像都那么理所当然。若是换了别人,十五岁还没开始修行,还想去参加天澜学院的考核,张彩蓝早就拔刀招呼了。但对鱼七,他不仅不厌恶,反而没有理由的信任。
这信任不仅是因为他们是朋友,也不仅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而是因为他们可以成为朋友,可以一起从小玩到大。
这很好理解,因为他们一个是锦衣玉食的豪阀子弟,一个是食不果腹的穷困小子。
一个富人和一个穷人能够成为朋友,能够朝夕相处十几年,这之中又岂是一个信任就可以言明的。
“哟?这不是鱼七嘛,终于成为柳莺学院的学生了?该不会是偷了你爹的酒钱和赌本才交了学费吧。”一个学生看到换了制服的鱼七,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观察确定是鱼七无误之后,笑着开口。
他旁边的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老鱼家很穷,这在整个古月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人们都知道这一家子一个月至少有半个月揭不开锅,每一天的花费不会超过其他平常人家的一顿,而老鱼家有一个酒鬼和赌鬼更是人尽皆知。
很多人都觉得这老鱼家肯定是祖上太过缺德,所以才招了报应,要不然怎么会出那么一个集酒鬼和赌鬼于一身的当家人?虽然娶了个媳妇,也给老鱼家生了两个姑娘和一个带把的,这香火倒是保住了,可那媳妇也在生下了小儿子后,便早早夭折了。
再说这三个孩子吧,大姑娘从小就被别人抢了去,至今杳无音信,二姑娘倒是规矩,可就是太规矩了,完完全全就一个书呆子,每天就知道看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乡里乡亲甚至都忘了鱼家还有两个女儿。
小儿子倒是勤奋,小小年纪,打柴烧炭,什么都能干,什么都敢干,靠着那小小的身板和那双小手,硬是撑起了老鱼家。而类似的言语,鱼七早已习惯,根本不搭理这些人。比这更过分的又何尝少了?
见鱼七没有理会自己,这名学生似乎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打击,冷声道:“十五岁才来修行,还妄想参加天澜学院的考核,你以为你是暮雪小姐那样的天才?我劝你赶紧把学费退了,给你老爹打几斤好酒,到时候他喝醉了,也就不会怪你偷了他的钱了。”
另一个学生也开口道:“给你姐姐也买点胭脂,你看你姐姐都不敢出来见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鱼家就一个老酒鬼和一个小穷鬼呢。”
这学生刚说完,还没来及大笑两声收尾,脸上就被人甩了一耳光,整个人直接栽倒在地上。
张彩蓝腰间的那把短刀已经出鞘,抵在他的脖子上,锋利的刀锋上,已经有鲜血溢出。
“你可以侮辱鱼七,因为我知道他能忍,但你侮辱他姐姐,他能不能忍我不知道,也不管,反正我张彩蓝是忍不了。”张彩蓝手握刀柄,蹲在他身边,语气冰冷。
那被一巴掌拍在地上的学生感受着脖子上的疼痛和刀锋的冰冷,眼神惊惧的看着杀意凛然的张彩蓝,鼓起勇气道:“张彩蓝,难道你敢在学院杀了我?”
张彩蓝手上又用力一分,已经有鲜血沿着对方的颈部流淌。
张彩蓝冷笑道:“你再说一个字就知道我敢不敢了。”
那名学生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老师不会放过你”之类的话,听到这句话后只能紧紧的闭着嘴巴。
张彩蓝将刀归鞘,起身看着那带头的学生,冷声道:“有些人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四处显摆,欺软怕硬,做事情给自己留条后路,别到时候自取其辱。这句话是我三叔说的,我改了一下,送给你们。”
张彩蓝口中的三叔,古月城怕是没有人不知道。张三这两个字,是古月城一直以来的骄傲,是张家能跟城主府平起平坐的筹码。
看着离开的鱼七和张彩蓝,那学生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子轻轻擦掉脖颈上的血迹,恨声道:“鱼七你给我等着,此仇不报,我胡世明枉为胡家子孙。”
说完揉了揉此刻还和火辣辣的面颊。
那带头的少年皱眉道:“有张彩蓝在,想动鱼七,怕很困难啊。”
自称胡家子孙胡世明的学生冷笑道:“我就不信他张彩蓝还能寸步不离的保护鱼七。怎样?杨大哥,干不干?”
那带头的学生犹豫了下,点头道:“干。”
这世上,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好笑,明明是他们先欺负鱼七,吃了张彩蓝的亏后,因为实力背景不如张彩蓝,所以这账就算到了鱼七的头上。反正这种不是道理的道理,在古月城,在大周帝国,乃至于整个星罗大陆,普遍存在。
张彩蓝看着鱼七,皱眉问道:“我真不明白,他们那样说你,你为什么还能忍?”
鱼七似乎已经忘记刚才的事情,笑着道:“没办法啊,我又打不过他们。”
“也就是说,等你打得过他们了,也就不会忍了?”
“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