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秦氏有好女 > 102、心有余
    旺狗贺岁, 欢乐祥瑞;旺狗汪汪, 事业兴旺;旺狗打滚, 财源滚滚  她压低声音, 质问:“怎么进来的!”

    不光是被擅闯闺房。自己“画字”时的笨拙可笑模样,不都被这人看去了?

    她明明记得闩了门!

    王放十分坦率地摊开手掌,掌心一个形状奇特的小铁片,连着一个细钩子,边缘被摩挲得光滑油亮。

    这东西她居然见过。以前衙门里捉到小偷,在闹市里戴枷示众时, 通常会在旁边连带展示这种小铁片溜门撬锁的工具, 提醒百姓们严加防范。

    罗敷这下真动怒了, “哪儿学的偷鸡摸狗的能耐!白水营是不是都被你撬遍了!”

    王放微笑:“阿姊谬矣。这不能叫偷鸡摸狗,这叫鸡鸣狗盗,两字之差, 误之千里……”

    大言不惭。她翻白眼, “有区别吗?”

    “等你识字,读了孟尝君传,便知区别……”

    罗敷才不管,压着火气,一字一字低声说:“我没让你进来。”

    王放依然嬉皮笑脸:“你没熄灯烛啊。”

    有关系吗?罗敷不跟他废话,站起身来, 尖尖的笔头朝他一指,“出去。”

    王放反而探身,指着她画的那几个字:“可是阿姊, 平地起不得高楼,你一个人就算琢磨到天荒地老,也……也识不出字嘛。”

    “你不早跟我说,非要撬锁进屋才显你能耐?”

    “我……我早说了你也不信,所以让你先试一个时辰,现在你看到了,还是需要先生教的嘛……”

    罗敷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可依旧没有迁就他的意思,“出去!”

    看来这十九郎肚子里也没多少墨水,起码“尊重”二字不知怎么写。她就算再求知若渴,也不能放任他入自己房间如无人之境。这是底线。

    王放眉尖若蹙,目光中一片委屈,颇有些“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意味。垂下眸子,却又忍不住偷眼看她的怒颜。

    他拿起几案上一根竹简,翻过来,举若齐眉,给她看。

    “那你亮灯是什么意思?我在这上头写了……”

    罗敷顺着他手指,低头一瞧,被墨汁“污染”的那根竹简背面,果然……似乎弯弯曲曲的有字!

    “……你看,你看,我不是写了? ”他指着那一行字,低声下气,一字一字读得清晰,“‘若需讲解,勿灭灯,戌时我来’大白话不是?字也都是俗体。你不会连这个也……”

    他辩解到此时,才终于意识到什么,缩一缩脖子,难以置信地看了罗敷一眼。

    小女郎轻嗔薄怒,柳眉微蹙,两颊晕红,精致的唇角蛮横地抿着,眼神如同软鞭子抽人,不疼却辣,让人舍不得躲。

    如此花容月貌,内里却是个草包!

    王放毫不掩饰,伏在地上乐到打滚。

    罗敷冷眼看他得意忘形,提醒一句:“笑可以。小声点。”

    她心里也有点惭愧。王放的那句留言,她岂止是不认识她压根就没注意,以为那几根竹简全是空的呢!

    但凡她注意到上面字迹,就算读不懂,也能猜出来,大致是他的叮嘱之类。等他不请自来的时候,不至于那样猝不及防。

    也不能怪她。没经过读写训练的人,对文字毫无敏感。对她来说,那几个字跟竹片上的灰尘污点无甚分别。

    王放乐够了,擦擦眼泪,抬头看,见她依旧淡定自若,方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赶紧收了笑容,说道:“好好,算我错了,你别生气。我……我见你房间没熄灯,以为你准许我进来,这才造次,阿姊若不乐意,小子这就告辞。”

    说毕,放下竹简,便要起身。

    罗敷轻声制止:“等等。先别起来。”

    指一指烧得正旺的灯。跳动的黄色火苗,将一扇窗映得亮亮的。尽管有轻麻编织的窗帘,光线仍然点点滴滴的透到外面去。

    王放若是贸然起身,帘子上难免投下阴影。男女体型相差大,一看就知不是她。万一让有心人注意到,板上钉钉的麻烦。

    王放一怔。眼看她纤纤素手,沿着墙根画了个弧线。意思是别站起来,就这么跪着出去吧。

    他愁眉苦脸,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她真生气了。

    毕竟闯人闺房,横竖他没理,溜门撬锁的小铁片就是赖不掉的明证。她要是心肠稍微狠毒些,大声喊一句非礼,他出去之后最好直接自挂东南枝。

    他心里那个后悔,叹口气,自认倒霉:“阿姑一日劳累,还请尽早歇息。孩儿昏定晨省,孝心已到,这就告退。”

    然后撩起前襟,蹭着膝盖,一步步往外爬。爬的时候还注意侧着身子,避免背对她不雅。

    挪到门口的时候,听得背后微有声响。‘

    他回头,只见罗敷没闲着,吃力搬来两个衣裳架子,放在窗前,踮着脚,盖上一块厚绒布,边角掖好,做成了个简陋但严实的屏风。

    有了两层遮挡,从外头看,秦夫人屋里黑灯瞎火,已经安然就寝。

    王放喜出望外:“阿姊……”

    罗敷最后一刻改了主意,心中砰砰跳,有些恶作剧的痛快感。

    严肃看他一眼,低声说道:“既然来了,就别白来。不是要教我识字吗?”

    她拿捏着他的脾气。让他灰头土脸的膝行到门口,本意也只是给他个下马威,免得他自恃“为人师表”,日后随便登堂入室。

    不代表她不欢迎他。

    王放一双眼迅速亮了。

    她又问:“对了,你夜晚不在房里歇,会不会引人生疑?”

    王放笑道:“我是不成器的淘气鬼,谁管我夜里睡在哪儿。大家就算找不到我,也只能以为我出去玩了。”

    她微笑:“那请了。”

    翌日,罗敷还是天亮便起,不敢睡懒觉。

    主公夫人只是个摆设,没人向她请示事务,也没人使唤她干活劳作。只有她自己给自己找事做。

    先是做了半日的女红。她眼下的几套衣裳,都是白水营里,几个跟她身材相似的女眷贡献出来的。

    倒是有人请示,要不要把夫人“流落民间”时的衣衫杂物给打包送来。罗敷赶紧婉拒了好意。短期内,她实在不想再跟舅母家有任何接触。

    于是她眼下身无长物。到底不好意思一直穿别人的。她寻思着,自己给自己缝两套夏衣,然后把人家的还回去。

    至于昨天那条溅了墨点子的丝裙,罗敷找来针黹?,穿上黄青两道线,辫子股针,裙摆上绣出一圈茱萸蔓草纹,抖开一围,宛若足踏云端。

    虽然形状所限,在她看来并非完美,但穿出去一走,打水路过的明绣立刻眼亮了。

    “夫人好针黹!这裙子漂亮哩!”

    她两只手挽着两个水桶,每个水桶都装得满满,不下百斤的井水,像小雀儿一样飞过来细看。

    罗敷吓得本能一后退,生怕让她撞翻了。

    明绣跑到她跟前,利落地收住脚步,围着她的裙子左看右看。桶里的水只是轻轻晃。

    罗敷尽量做到波澜不惊,笑着称谢:“微末技艺罢了。昨日纺织时不小心,蹭了一点点油料在腿上。要不是为了遮脏污,也不会花时间去绣。”

    明绣名字里带“绣”,实际上没绣过一天东西力气太大,那针线到手里就断了。

    于是只能望洋兴叹,艳羡地打量着那一层层绽放的花纹,羞涩笑道:“夫人笑话我不是?我要是有你这般手艺花样,做梦都要笑醒了,也不至于整日穿素面衣裳。”

    罗敷笑笑,尽可能不经意地答:“这话你就差了。夫君曾教导我,虽衣绮绣?傅黛墨?不若以礼修身,才是本分。咱们做女子的,到底莫要花太多时间在盛装饰物上照我说,是他年纪大了,心眼儿有些死性,谁不喜欢美器美物呢?明绣阿妹,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你若有余的鞋面儿扇面儿,我来给你绣几朵花儿草儿。不求让人看着好看,起码自己用着心里舒坦。”

    明绣先是被她一番大道理说得发愣,又听她主动帮忙刺绣,连忙道谢:“用不着,用不着!夫人是懂大道理的人,哪能以这点小事麻烦你呢?”

    罗敷禁不住有些脸红。什么东海先生教导自己“以礼修身”,那是昨天半夜,王放给她量身定做,编出来的剧本,以便让她这个“主公夫人”的身份更加真实可信。

    果然把明绣唬住了。连带着身边几个早起的妇人,听在耳中,都不由得肃然起敬。

    大伙跟秦夫人相认,也不过一日两日的工夫。谯平是守礼的君子,虽然对主公出走的过程充满好奇,毕竟不会像审犯人一样审她;于是上行下效,人们并没有一股脑的询问她和主公的过往。

    正好细水长流的,今天抖落两个细节,明天抛出一件“往事”,慢慢的让“主公夫人”的形象丰满起来,逐渐深入人心。

    倘若罗敷“单兵作战”,自然没胆量、也没资本施展这个瞒天大计。但有王放帮着兜底,罗敷便心存底气果然是近墨者黑,跟他相处了两个半夜,她居然也变得有些肆无忌惮了。

    倘若有朝一日,东海先生突然归来,得知自己的这许多“轶事”,大约也会震惊得轰雷掣电。但罗敷觉得,第一,这件事的可能性不大;第二,东海先生大约也会理解自己的做法,从而让大家不要追究自己;第三……

    第三,就算哪天不小心穿帮了,那个“幕后黑手”定然比她先倒霉。

    于是放心大胆地编。失踪三年的东海先生,在她口中,一点一点的活跃了起来。

    纺织作坊里,几十个织女已经齐刷刷的等着了。

    秦夫人昨日露了一手织布,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然而她进而夸口,要修好那些零零碎碎的坏织机,众女心里其实不怎么相信。

    攒着一腔好奇,看她到底有多大能耐。

    罗敷其实也是随口一说。她要真是专业修理织机的工匠,昨天就可以直接动手了。

    之所以等了一日,也是为了有个喘息之机。当今纺织业发达,织机的样式却没有太定型。过去她在韩夫人家的工坊里,曾目睹过不少稀奇古怪的设计。

    韩夫人家的纺织作坊庞大无匹,轰轰烈烈几百架织机。罗敷有幸在里面观摩学习,对于纺织工艺的了解,已经超出了大多数织了一辈子布的妇人。

    静下心来,把记忆梳理一番,然后才慢慢问那胖妇人:“胖婶,零件都收拾出来了?”

    不是她有意给人家起外号。而是整个作坊里都这么叫,她的本名本姓都快被人忘了。

    胖婶还答应得挺乐呵。胖代表身体康健,代表能吃饱饭,代表灾年饿不死。

    胖婶的男人是东海先生家仆,她年轻时也是个织布的能手。之所以胖,是因为她一连生过七个孩子,身体已经习惯了肿胀,仿佛随时准备迎接第八个。

    但那七个孩子死了六个跟着胖婶男人一起,倒在了大灾后的瘟疫里。

    剩下一个襁褓中的女婴,当时也病得气息奄奄,却一直拖着没合眼。幸而让一个云游的大夫看见了,连连感叹此病例不可多得,问胖婶愿不愿意把孩子给他,试一试他新制出的药丸。

    胖婶觉得孩子留下也活不成,不如赌一赌造化。让那大夫将孩子带走了。此后乱离失散,再没见过。

    胖婶心宽体胖,人糙话多。每见着一个年轻女郎,都忍不住暗自感慨:“唉,我那个七儿啊,要是有幸能活下来,也得有她那么高啦。”

    罗敷是唯一一个例外。“主公夫人”身份摆在那儿,胖婶无论如何也不敢拿自己的苦命女儿跟她相提并论。费尽力气憋住话,只是在心里暗暗想:“唉,我的七儿要是有幸能活下来,说不定能跟她一样标致呢。”

    这么一想,就走了神。直到身边几个妇女齐声提醒,才赶紧回话:“是是,坏机子都摆出来了,夫人随便看。”

    而且是按顺序摆出来的。胖婶也许是带孩子的经验过于丰富,什么东西都要求整整齐齐,一点也不能乱。坏得最轻的织机放在最右边坐上去试试,还能勉强织出七扭八歪的布;然后依次往左去,织机损坏程度越来越严重。最左边的那一堆木头,几乎看不出织机的形状。

    罗敷立刻就看出了问题:“这是打纬的拉杆断了嘛,榫卯都脱了扣,接续不上了。找个木匠,按形状重新打一根装上就行了。”

    众织女互相看一眼,有那么一小半的人马上乐了,笑道:“听见没?我猜对啦!”

    织机损坏,女眷们也不是没张罗修过。但大伙意见不统一,谁也不服谁。每当谁想冒险修复的时候,身边人一句“坏了你负责?”就足以让那动手的心生退意。

    拖拉久了,懒惰便占了上风,慢慢的便没人管了。

    眼下来了个地位比大伙都高的“主母”,她说的话便成了权威。那些跟她“英雄所见略同”的,一个个得意万分。

    罗敷又问:“营里有木匠没?请过来,我请教请教。”

    众女眷互相看看,居然都摇头。胖婶告诉她:“木匠老李已经病半个月了。现在又不过年,不需要打什么新家具……”

    罗敷赶紧说:“那、那就让他好好养病,咱们不麻烦人家了。”

    大伙一阵嗟叹。主母真体恤下人啊。

    可若没有懂木工的人帮忙,罗敷看着那一篮子锯子刨子,还真不太敢下手。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听到外头有人说话。胖婶探头一看,乐了:“夫人,毁东西的来了!”

    罗敷一回头,正看见她那便宜儿子,风风火火的闯进纺织作坊,两条眉毛气急败坏的蹙着。

    罗敷:“……”

    他怎么什么都管?

    但王放不是来揽木匠活儿的。甫一进门就开始兴师问罪:“谁动我的蚕舍了?谁把蚕舍翻弄成那样了?阿婶阿姑们行行好,上天有好生之德,蚕儿虽小也是命,能不能放它们一马?……”

    十九郎未及弱冠,不少年长女眷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倒也不用避,只是齐齐让出一条道,幸灾乐祸地围观他咬牙切齿。

    王放控诉到一半,一抬头,才发现罗敷立在面前,面无表情地看他。

    他眼睛一霎,神色迅速变幻了两三次,最后锁定一个惶恐恭顺的模样,膝盖一弯,毫无障碍地跪下行礼。

    “阿姑安好。”

    姿势特别标准,神色特别恭谨,好像昨晚上跟她深夜私会、秉烛笑谈的是别人。

    十九郎微微一怔,随后略带歉意地一笑:“以后我会省着衣裳穿。”

    罗敷觉得也无权对他指手画脚。点点头。

    十九郎扶她上马。罗敷回忆着此前见过的贵人乘马的模样,摸着石头过河地跨了上去。马鞍两侧挂着一对简单的木制脚踏,她踏上,勉强保持了平衡。

    身子底下的小马跟她较了一阵子的劲。随后大约是觉得背上的负担也不是太沉重,认命地刨刨蹄子果然静默无声。

    罗敷鼓起勇气,朝十九郎点点头,意思是自己准备好了。

    十九郎不客气,直接朝她扔过去一团黑黝黝的。罗敷用力接住,身子晃一晃,差点又成不倒翁。

    打开看,一件宽大的男式翻毛领袍服。黑重厚实,约莫是冬天御寒的。领子上还带着樟木香气,想是临时从衣箱里取出来的。

    十九郎跟她打手势:穿上,别嫌热。

    他自己解开另一匹母马的缰绳,蹄子上同样裹了布。一牵缰绳,出了马厩。

    罗敷的那匹小马居然也乖乖的跟上了。她又是吃惊,又觉得有趣。随后意识到,两匹马大约是母子俩。

    她安安静静地骑在马上,不敢四处乱看,只敢盯着手中的缰绳。十九郎带着她贴墙走,捉迷藏似的,绕过远远近近的男女老少。

    白水营作为一个自成体系的营寨,四面八方都有不少出入口。而马厩旁边的那个出口,显然是不太起眼的一个。

    木栅栏门边只有两个懒懒散散的壮年汉,持着两根棍子,看着像是值夜守卫,此刻却坐在地上互相吹牛。

    这个说:“唉,现在不行罗。想当年我年轻力壮,一人举起一只鼎不在话下!”

    那个说:“当年主公骑的那匹马是我驯的,一只胳膊勒了顿饭工夫,才低头!”

    这个说:“这算什么?我、我当年从战场里捞人,一人驮了三个女娘回来,一手一个,背上还一个!唉,可惜不知她们现在何处啊……”

    那个说:“嘻嘻,驮人算什么,当年老子我在床上,也一次三个……”

    十九郎悄没声接近,马蹄上的布快速扯下来,使劲咳嗽一声。

    两个吹牛的赶紧站起来,装作恪尽职守:“十九郎,这么晚了还出去?跟谁啊?”

    此时白日已落了大半。又是个灰云暗涌的阴天。两人抬头望,只见十九郎旁边那匹马上,似乎是乘着一个黑衣小僮,从下往上的仰视,看不太清面孔。

    十九郎随随便便地“嗯”一声:“牛舍没关牢,让大黄跑出去了,有人说看见它掉下山坡了。我带人去救下。”

    牛儿受伤可不是小事。两个守卫赶紧让路:“快去快去。黑灯瞎火的,小心把自己摔了。”

    十九郎笑道:“带得有火种。”

    说毕,一跨上马,一声轻唿哨,两匹马八个蹄子,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栅栏门。

    罗敷像个木偶似的,乘在马上看了这一场戏。他轻轻松松的,她却紧张得有些出汗。又怕守卫突然回过神,又怕马儿突然撒欢跑。

    还好十九郎很有分寸,那小马始终十分听话地跟着母马,不紧不慢的小步走,没有把她摔下去的意思。

    静悄悄行了不知多久,直到小马转过一座小山坡,才敢将身上的黑外袍解下来,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薄汗已经浸了一层,鬓角的秀发紧贴在脸上。她用力捋开。

    回头看,白水营已经隐入模模糊糊的暮色里。火把和灯光都不甚明晰,远远望去,俨然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村聚落。

    她忽然百感交集。这个梦做的……真实得过了头。

    十九郎一拉小马缰绳,轻笑着叫她:“阿姊,邯郸在这个方向。”

    她没顺着看。突然没头没尾地问:“我……我若是失踪了,你们白水营,会……如何?”

    十九郎哀伤地叹口气:“我还以为阿姊会先关心我呢。”

    罗敷微窘,赶紧改口:“你擅自放我,会有何后果?”

    十九郎这才满意,朝她笑笑。昏暗光线下看不见酒窝,只露出一线白牙。

    “我么……大约会被子正兄剁了做成醢酱。”

    有些人大约天生不能被委以重任。不论是多严肃的话题,到了他们口中,都能说成小孩过家家。

    十九郎嬉皮笑脸说完这句话,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仿佛真的闻到了醢酱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