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顾安安在国外呆过不短的一段时间,所以对于心理医生这件事情,她的看法其实和国内很多人都不一样,她觉得偶尔去找心理医生聊聊天并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黎默不同,当听到顾安安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追问顾安安:“你确定你的情况已经严重到需要心理医生的情况了吗?”
“什么?不,怎么可能严重到了这种地步,如果真的到了这个地步的话我觉得我也没法完成已经完成的很多事情。”顾安安忍不住笑了起来,“仅仅是聊聊天而已,就像平时那样。呃,我知道心理咨询在国内不怎么普及,但是我没有想到居然没有普及到这种地步。”
顾安安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往后靠在了座椅靠背上:“得了,这件事情等我回头再跟你细说。我大概还有五分钟左右就能上楼,见了面再详细讨论。”
能说什么呢,即便是顾安安因为噩梦而醒来的时候,黎默就算知道了这些也是帮不了她一丝一毫的。
已经很多次的出现了顾安安因为那些怎么也不肯放过她的噩梦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因为一直保持着蜷缩成一团的防御姿势,她稍稍改变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就觉得腰部刺痛。
就比如说今天早晨。
她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然后自言自语一句:“活该。”
也不知道顾安安究竟是说自己这么呆着睡了一夜还是说自己原来所做的一切。
顾安安扶着自己的腰把自己挪到了床上,她伸手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了一会儿后拿出了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扔进去的一瓶红花油,好在她身处的不是什么湿气特别重的地方,否则就这么在地上坐一夜,湿冷的潮气阴寒入骨就有她受的了。
顾安安掀开自己的睡衣,把红花油在手心里揉热了之后开始往腰上揉,那里每一节骨头都像是锈住了一样难受,红花油被揉出了热量,特有的药香便在屋子里袅袅娜娜的飘散开来。
她一边揉一边忍不住让思维飘远,顾安安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其实就是一个作字就能概括的了的,什么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什么当时只道是寻常,不过都是矫情罢了,说的更白了不过就是自己作的。
想到这里顾安安脸上还是带着自嘲的笑容,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呢,这个世界上谁敢堂堂正正的站出来拍一拍胸膛说自己没有作过?
没有人。
当顾安安走到了张轩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闻悦刚好从办公室里面送文件出来,看到她的时候闻悦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就想通知张轩。
顾安安摆了摆手制止了闻悦的动作:“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只不过是过来给他打个预防针,毕竟彦叔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
顾安安在心里仿佛是事不关己一样这么想着。
张轩觉得自己似乎每次见到顾安安的时候,这个女孩子就从来没有好好敲过门或者是通过自己的助理提前通知自己一声好让自己有个可以准备的时间。
就比如说现在,他听到开门声的时候还以为是闻悦忘了什么在办公室里,有些不耐烦的抬头准备训斥闻珊越来越不专业的行为,结果看到的是手里拿着自己的外套站在门口冲他笑得顾安安。
张轩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他受到了惊吓。
“别紧张,我就是来和你打个招呼,虽说我只是挂着一个顾问的名号,但是无故旷工可不是一个好现象不是吗?”顾安安还是带着那种让张轩永远都琢磨不透的,近乎于完美的笑容说了下去,“介意我坐下吗?”
张轩摇了摇头:“当然不。”
他看着女孩子无比淡定的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漂亮的手指随意的搭在了扶手上:“有什么事情吗?”
“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顾安安虽然说心里是在斟酌着究竟要如何开口,表面上却还是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想要更具体的了解一下公司的改组罢了。”
张轩微微皱了皱眉,他不明白顾安安在这个时候再次提起公司改组是什么意思:“抱歉,我不是很明白,你介意再说详细一点吗?”
顾安安在心里叹了口气,张轩这个态度实在是让她有点烦躁,果然名利会让人改变是从来都不会出错的一件事情,她记忆里的张轩虽然在良善无害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狐狸一样的内里,可是也没有像现如今这样贪得无厌。
按照张轩的能力来说,他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完全是因为顾安安当时懒得再去找人而随手抓了个壮丁而已,这件事情不单单是顾安安知道,张轩本人心里也是一清二楚的。
可惜在名利二字面前,张轩已经把这件事情抛掷在脑后了。
而且即便他在很少的时候想起了这件事情,他也是认为顾安安反正已经消沉了不知道多久,她能够振作起来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太小,所以也就愈加放心的把手越伸越长。
“好吧,那我们换个话题来聊一聊怎么样?”
顾安安从张轩的表情变化重已经大致猜出了张轩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她在心里觉得还是把这件事交给彦叔来处li比较好,毕竟姜还是老的辣,或者说……她暂时还不想做得罪人的事情,还是交给没有后顾之忧而且几乎就是万能的彦叔来处li比较好。
“你看到新闻了?”顾安安在坐下的时候就已经撇到了张轩桌子上的报纸,她笑了笑,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坐姿,“觉得怎么样?”
张轩也露了一个笑容出来:“拍的不错,而且地方选的也不错。”
“如果我给你发请帖的话你回来吗?你知道,就是一个普通的婚礼。”顾安安望着张轩说道,“顺便提醒你一下,介于现在我手上没有太多的钱,其他什么都不用送了,份子钱越多越好。”
“那是当然的。”张轩泡了一杯茶递给了顾安安,“但是说真的,当年我还以为你彻底脱离钟家,下定了决心要一刀两断什么的。”
“我从来没有这么考虑过。”顾安安的话语里似乎是因为她想起了什么事情而染上了温柔的笑意,“我在这里长大,我在这里学习了我应该或不应该知晓的一切,人和树是一样的,没有根就会慢慢枯萎死亡,我的根就在这里,我怎么可能离开?”
“我的血管里留着的是钟家的血,这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舍弃。在将来这或许将是一件会让我为之无比自豪的一件事情。”
顾安安说完这些的时候,屋子里一片寂静,可是她就这么骄傲无比却又闲适无比的坐着,脸上带着惯常的笑容,仿佛自己拥有了一整个宇宙一样。
“我以为你会恨和资本有关的一切事情。”张轩不知过了多久才再次开口,他隐约觉得顾安安对自己说这些不仅仅是普通的聊天而已。
“恨?”顾安安歪了歪头,“老实说并不,我只是觉得迷茫而已,仅仅就是名和利两个字而已,为什么会让人甚至把命都扔进去。”
“对你来说或许并不算什么,”张轩低头看着自己的杯子说道,“可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些都是一辈子可望不可求的东西。”
顾安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半垂着眼帘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或许是吧,但是世界上比名利还要重要的东西有很多不是吗?”
“比如说感情?”张轩忍不住因为自己的这个猜测而发笑,“顾安安,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感性了?难道仅仅是因为你谈了恋爱,而且……还是和曾经的黎默黎大少?”
顾安安终于抬起眼帘看了张轩一眼,眼睛里暗藏的锋芒以及不知名的情绪让张轩忍不住调转开目光无法和她对视:“怎么可能,如果是说除了名利就只剩下感情的话,那我真的就是一无所有了。”
张轩知道当时白琰出事了之后,卫源找他帮忙强压着面前这个女孩子去做心里治疗的时候那个心理医生给出的结论,顾安安的问题不在于她因为白琰就在她眼前死去而患上的轻微ptsd症状,最重要的问题是,顾安安有着天生的轻微反社会倾向。
并不是像大部分人认识到的反社会者一样,顾安安有感情,但是她的问题出在她并不是像普通人那样永远无法控制感情这回事,在大部分时候,顾安安可以精准的强迫自己控制感情,可以保持一种局外人的视角来看几乎是所有的事情。
这也就是顾安安最为令人感到恐惧的地方。
按照常理来说,这个结果是不应该通知当事人的,可是张轩至今仍然不明白卫源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在吃晚饭的时候一点铺垫都没有的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顾安安,而更出乎张轩意料的是,顾安安居然无比平静的接受了这件事情,甚至连她的食欲都没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