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章芳草垣城前世今生2“那便劳烦将军一试。”陈吟风皱眉思考,身后人群中起了骚动,似乎表达着他们的不耐。
虽然他身为绝对的领导者,但是等了这般时间,再等下去恐怕军心不稳、影响士气。既然有方法提议,倒不妨一试。
李姓的副将领了旨意,驱马调头行到城门前,望着高处的女墙大声叫骂起来。出口声音浑然,倒颇有些气势。
尔等吴人,难道都是那缩头的龟孙?俺们这一路行来,遇到的城池不是开门投诚,就是闭城不出,这就是尔等的把戏?没种的王八们,速唤尔等吴王出来,若他在俺脚下求饶,不定俺还替他向陛下求个全尸。
城下所有的将士都大呼畅快,这番话确是道出了众人多日来的心声。眼看兵临城下,士气受到鼓舞,城内似是微微有响动。
城头上箭楼后,人影晃动。一个男子,素白锦衣,三服六衮。眉目倒是温润,只有眉间缭绕不去的黑气,愣是与其添了一股疏狂邪肆。
“云公子,敌军已在城下骂了有些时辰。城内将士愤懑不堪,而敌军却是士气大振,这……”身边有兵卒上禀。
云溪眯着眼眸,饶有兴味地看着城下不远处。目光却穿越了叫骂的副将,直接擢取万人之前,坐镇宝马良驹的黑色人影。突然,不由斜挑了眉梢。
是以,对于身边的士卒,他只扬了扬手示意,恍若未闻。
这人状似貌不惊人、身无武艺的文弱书生模样,真不知有何玄妙。今晨王竟然下旨意,道是无法督战,今日一切战事且听凭他。
立于身侧的兵士不由皱了眉,王却是有令在先,只好悻悻退下。
“且慢。”愕然回首,却见那个古怪的云公子,也转了身,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莫名地周身感到一股凉意,只好定定看着他。
“你可是不信任本座?还是这吴人都不信?”词句从那人唇间轻淡吐出。
不待对方有甚回答,他竟自笑出声,走到那年轻的兵士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小兄弟,你下去把这锦囊打开了,便传我的令迎战吧。”说着递出一个暗紫云纹的丝锻锦囊,然后一转身沿着盘转的石阶,下了城墙朝内城方向翩然而去。
昨夜折腾得很了,不知那人有未醒?
千万年了,在六界竟能寻到这般有趣的玩物。云溪唇上的笑意更添邪魅。
那兵士呆呆立着,摊开的掌上陈着那锦囊。困惑得看着这个奇怪的云公子莫名阴寒的笑容,又望了一眼城下,只好收起锦囊,无奈地摇摇头,下城朝军营方向而去。
……
风挽月扬起头,黑色的纱阻隔了刺目的阳光。他凝神望向城中西北方向,轻纱覆盖后,丰神如玉的素白容颜沉重肃穆得宛如掩面的墨黑。
惟见,西北方的天际有一缕缕紫黑的烟雾盘旋而上。烟雾随东南风向舒展开来,如同恶魔的爪牙。
他方回过神来,一侧首却倏然惊觉,不知何时,水陆二城门皆是洞开。
激越人心的战鼓声擂动,旌旗飘摇,刀戈声交错碰响。而此时在风挽月的眼中,这一切都透着莫名的诡异。
那个黑衣的王者,拔了腰间长剑,身后千军万马奋涌而上。多么想要高声呼喝,想要去阻拦马上那道身影。可是间隔的人流,嘶鸣的战鼓,使他徒劳无功。
他站在千军万马之侧,凝了眉眺望着城头。女墙箭垛之后有凌乱纷乱的人影,想来是辅攻的箭手。
突然,他无来由地感到心中发怵。转头,目光在城上四处逡巡起来。果然,在城门之上那个白衣的人影立在那里。
纵是相隔尚远,但是风挽月却似乎可以看到他邪肆挑起的唇角,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不知又被触动了什么,昨夜叫嚣的不安又强烈起来。
不出所料,正在他忧心之时,好端端的天气,竟然天色大变。刚刚明明还是火辣辣的日头,一下子被妖异的乌云所遮蔽。四围一片昏暗,正午如同晚照黄昏时。正在己方众将士惊疑的时分,平地里竟刮起一阵怪风,扬起阵阵飞沙走石。
将士们不禁掩上了,避免风沙侵入。暗暗惊叹:风物秀美的江南竟能有这般壮阔之景。同时心下也不由惶恐:此等异象,怕不是寻常凡人能为。
而更另人暴跳愤懑的是,从城门内不断涌出的吴军,甚至立在城头放矢的箭手,竟然丝毫未受突变的气候影响。见了敌军受措茫然,反而士气大振起来。高扬起手中的刀剑,冲出城池,向城门前毫无决察、反备的军队大肆杀戳。顿时以一抵三,吴军仅仅数千人,不到一万,便把精心演练过的万**军击得七零八落。
“陛下,弓箭手在城上放箭,我军折损严重,再留在此地恐有险隙。”
“陛下,吾等率剩下将士在此善后,您定要安全撤离。”
情势危急,眼看兵力已经损耗有半,周嘉与几名副将于乱军中来谏。
陈吟风提起手中的剑,反手刺去又击溃一众上来欲取他首级邀功的兵卒。他飞扬的眉紧紧蹙着,凛然中带着丝丝肃杀,却只是闭了口不语。
不行,不可以就这样离去。伤亡的兵士都有家人父老,他们入伍只为心中那个盛世。即使他们先一步倒下了,我也丝毫不能退缩。
想自己是无牵无挂,若是霸业未就,随这千千英魂埋葬在江南生他养他的土地上也不失为归宿。
无牵无挂…无牵无挂…心中竟然一痛,不自觉得转身在硝烟弥漫中,在乱军厮杀中搜寻起来。此时此刻,万余人中,只愿得他一瞥。
原来,自己方才满心战斗的喜悦,竟一时忘了他的安危。
想到这里,那张凝重的脸上竟诡异违和地扯出一抹苦笑来。
每一回,每一次,口口声声说要挺身而出的是自己;而最后人事不省,奄奄一息的也是自己。又谈何担忧他呢?又有什么资格?不过…无论如何,即使知他身有灵通,但是还是愿他安危无虞。
初忆及此,不远处激战的人群竟然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沾满鲜血的刀兵握在手中、凝在半空,鲜血的液体一滴滴落下,肥沃了江南湿粘的土地。原来斗志昂扬的厮杀声,嘎然而止,片刻之后又成了片片惊叹和唏嘘。
惟见,半空中一人,红衣飞扬,踏空而来。面上的黑纱被扬起的气流吹拂,掀起了一角,露出了其下素白玉肌,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