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六章笑语盈盈暗香遥今夜月明。
风挽月早早便坐于中庭之上,倚在石桌边,慵懒抬首,夜风盈袖。
陈常福一转过角门便是这样一幅美景,平息了一整天的心又开始急躁起来。
正要走过去,风挽月却当先看到了他,月下款步而来:“大人。此间虽是月明,却甚是凄清无聊。不如去大人房中,也可灯下览书,切磋一番,如何?”
这等浅薄好色之徒怎抵挡得了绝色美人的邀请,且又是这般暧昧的邀约,当下几乎要迈不动步子。
“大人,于此外候待片刻,可否?”
这陈常福是邻州的州官,也不知怎地撞了大运,调来姑苏做太守。此人平日素好声色,年届四十仍未娶妻。正准备来这姑苏-美人之乡,好好戏玩一番。怎料初上任便遇上这样的尤物,七魄早去其三,哪会觉出有异来。
“谢大人,草民一定竭力回报。”见他应了,风挽月假作动容一笑,便推了门入内。
锦囊,锦囊…
入门的一瞬间,玉面上的笑意消失殆尽。桃花美目中眸光四处逡巡,把所有能放得下锦囊之处翻了个遍。
时光一分一秒地飞逝,而印象中那个暗紫的锦囊却迟迟未寻到。沉敛如他,也不由面色微白,额上渗出微薄的汗珠来。
“吱嘎”,门被推开,风挽月心中直觉一震。待回过神来,已被一人从身后拦腰抱住。
“小美人,你在作甚?怎把这房里翻得这般乱,莫非是甚情趣?”美人在抱,笑声猥琐异常。
“放…”浑身一颤,心中一阵厌恶,回过身来正要推开面前雍肿发福的身子,视线却是瞬间定住。
在那人的腰间,他苦苦找寻的暗紫锦囊好好地系在那里。
来不及思考这其中缘故,转眼间厌恶的神色已化为一片暧昧的轻佻。
“大人…天色尚早,何必这般着急。”桃花美眸,迷离闪烁。纤白的臂似无意地抚上其腰间,暗中使力,已紧攥住系锦囊的丝绳。
“怎地不急?”这人本是急色之徒,又见美人在怀并未推拒,一倾身向榻上倒去,寻了朱唇便要吻上。
风挽月不料他这般动作,倾倒之间手中攥的丝绳扯已被扯下。方一抬头,才发觉自己被紧紧压在榻上。眼见那张嫌恶的脸便要凑下,却苦于身无法术,不得动弹。
焦急忙乱,不知所措之际。却耳闻一声巨响,身上的重量猛得减轻。撑起身子朝外看去,惟见云溪冷凝着脸。不甚俊朗的面貌,此时却凛然一如天神。
手中执剑,架在陈常福肥胖的脖颈上,后者则直吓得双腿发抖,连连求饶。
“大侠,壮士,英雄,您剑下留情,留了小人这条贱命罢。”
“既然是贱命,留着又有何用。与其祸害乡民,还不如今日便送你一程。”依旧面无表情,连愤慨也没有,就像是寻常的低语。
惟见剑身微微一动,血便溅了一地,而剑上却一滴未留。
风挽月站起身,理了理领子,看到这一幕,好看的眉不由蹙紧。
把剑回鞘,转过头来,脸上竟然挑起一抹笑。映着鲜血,显得益发诡异:“四弟,还不快走?”说完,径自踏入院中。
风挽月又紧了紧手中的锦囊,踏步跟上。
“你…也失了法力罢?”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是又何干?纵没了法力,靠这些剑招我阆邪在人间也能称上一代宗师。”行在前面的人头也未回。
“你本是剔了神骨堕界之人,大不必再犯杀孽。”
“哦?”这回云溪却是饶有兴致地转过头来,轻笑嘲讽地看着月下绝艳的美人:“四弟以为我同那始乱终弃的陈吟风、这身子真正的主人,还有方才那个好色之徒一样,杀人是贪恋你的美色。如果这般,我方才大可与他一道。”
“那…”有话在喉间说不出。
“唉,告诉你也罢。”一瞬笑容尽敛,竟是有些苍白:“四季景物灵秀的江南姑苏,曾经是他梦的承载。他生于斯,长于斯,他把他所有的心血都投筑了这座城池。这里的百姓,是他的臣名,这片工地怎能容这等的庸才来治理。我只知,朝廷再派一个蠢才来,我阆邪便再杀一个。”
风挽月被他脸上一刹那释放出的光采摄住,大睁着眼久久不能回神。阆邪,他一直以来最蔑视的二哥,竟也能说出这番话来。
原来,到了人间、学会了人的七情六欲,会和人一样开怀、忧愁、相思的不仅是他一人。
第二日,姑苏新任太守被刺案传遍了整个江南。然后是江北、中原,直到播及京都,传达那个皇者耳中。
当时寝宫内正点着靡烂的熏香,陈吟风躺在榻上,浑身酒气,眯眼看着各色衣着妖冶的美人纵情歌舞。
随意地翻了翻江南十六州巡按快马加鞭连夜递上的奏章,挥手丢开在一边,酒意又上来几分。
呵呵。原来…他去了姑苏?唇边又挑起一抹深不可测的笑。
“陛下,来喝酒嘛…”是一个红衣女子娇媚的声音。
陈吟风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盏,把美人娇柔纤细的身子拉入怀中。红衣如火,醉眼看去,一同当年,那人眉目如画。突然像是发了狂般猛地吮了酒入口,吻上娇艳的粉唇,疯狂地索取。
一刹那,所有的歌舞声被隔绝。唯余靡乱的水声和美人的嘤咛。
宫苑深深深几许,其中之人生活不由单薄。于是,此间自古便是流言绯语滋生之所。是以第二日,宫中便有消息传闻新入宫的凤美人受到专宠,恐怕较慕郡主要先一步册立为后。
谣言就是谣言,是真是假,无从查证,亦无从评说。
唯一真实的物事,只有发生在自己身边,与之本身息息相关的纠葛。
当夜,二人回后院厢房叫醒了另外两人,连夜翻跃城墙出了城。
四人徒步疾奔,至此时天明,已自东南行出姑苏地界数十里有余。再往前,便是烟波浩渺的太湖,其东便是初来时的吴县。
到了正午,日头上来了,四人都是**凡胎,难免稍为不适。于是,便找了一处驿亭暂时坐下,打算休息片刻再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