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六章凉夜伴孤吟由此看来,这人间看似繁华一场,正值盛世,实则隐藏酝酿着一场亘古的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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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水之西,又是桃花盛开。梦里有俊朗的男子,白发红眸,靠着自己叨叨诉苦,竟然有些孩子气。想伸出手触摸,却发现自己只是一棵无法动作的花树。
下一秒,周遭的环境突变,苍穹转眼已是乌云密布,惊雷阵阵。他可以看见南面天际,天兵天将如铺天盖地的蝗虫般遮蔽了整个天空,挡住了微弱天光。队列正前是神界诸神,雷神丰隆,春神巨芒,北神玄冥,日神羲和,月神望舒,火神祝融,水神共工。青凤的翅羽扇动,他的母后周身带了七彩的霞光,宝相端严。
他看到那些所谓不可一世的神祗竟然都拿出了诸般法器,拚了神兵神将,以数十、数百、数千、甚至数万朝一人席卷而去。那人应对自若,披肩的长发飞扬,手中乌金剑翻飞若雨,腰间的双蝶墨玉佩发出妖异邪光。恍惚间激战了三天之久,那人终于不支,白发沾了血污,血色的眸却是更加鲜红,他单手执剑撑着地,口中溅出血色花朵。瞬间,化飞为龙,震天的龙吟,充满了绝望,染尽了悲凉。龙影腾飞逼来,诸神脸上露出惊惧的神情。
突然,他看到了一个人,出现在南天尽头。眉目阴鸷,看似沉稳内敛的男人,是了,这个人便是当年的帝君,他的父君。虽然岁年奔走三千,可如今藏在帝冕后的容颜丝毫未变。那个男人,双手拉开火红的,传说中后羿射日的弓箭,对准了那对着诸神风火雷电,负隅顽抗的黑龙。
弓弦在神力下张如满月。
不!父君,不要!不要伤他!他疯了似的大喊,却没有人知晓。
他最后只看到了蜿蜒成溪的血,还有耳际那惊心动魄、震耳欲聋的悲吟。
“不…不要!”风挽月如梦中惊醒,双目猛得睁至最大,一下从榻上弹了起来。
入目哪见血流成河,唯有安静静谧的宫室,最喜的龙涎香幽幽慢燃。一时还有些怔忡,竟无法反应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挽月,你终于醒了。”男人激动若狂的声音传来,身体被揽入一处温暖的所在。
“你没事,真好。只要你没事,我甚麽都愿意为你去做。”男人双手如铁钳,用力之大,仿佛要把他嵌入自己的身体。
风挽月愣愣地抬起头,看着如梦中一模一样的英俊面容,一时竟有些恍惚,不知如今是梦是醒?
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抚上这无论梦酣梦醒都让自已疯迷的俊容,从飞扬不羁的眉,到灿若星子的眸,到挺拔的鼻,略厚的富有韧性的双唇,一寸寸,一点一滴也不愿错过。
“嗯,吟风,我没事了。”竟然伸出了双臂,主动揽上男人精壮的腰肢,伏下脸,只愿在男人的胸膛深处汲取更多的温暖,只愿听到男人才下一下沉稳有力的心跳。
也不知是谁先主动的,两人火热地纠缠在一起。唇舌相触,甚麽牵肠挂肚、柔肠寸断,甚麽刻骨铭心、不泯不弃,尽付互相啜吮汲取的水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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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已近一月迟来上朝的皇帝破天荒地一早便出现在金蛮殿上,比向来到得最早的臣子还要早。
于朝上偷偷觑着万岁爷喜上眉梢的模样,喜色似乎都要溢了出来。众臣的心中不由暗暗打鼓,前几日那暴虐冷酷的模样早就无影去寻。众人无不心下猜测起来,究竟是甚麽人竟然比先前那号称倾国的男宠所得的隆恩还深重?
怀着探究欲解的心情,今日朝上其他事务大家也都只是急忽禀过,都一心想着皇帝在下朝之前定会于朝堂予一个理释。
“众位卿家,今日朕有一事宣之于天下。”果然,上报完毕每日的例行公务,以及这将近一个月来积压的事务,高高坐于帝位上的人略微思索,出声打破了堂上严谨的静寂气氛:“承蒙上天有好生之德,风大人久病复原,朕欣慰难当,特于明日宫中设宴,望名位卿家前来参宴。同时,传朕旨意,九天之下,凡我陈朝州县城邑,一律免赋半年,天下大赦。”
“这…风大人?!哪个风大人?”
“莫非是先前那个辞官退隐的妖孽国师?”
“老夫就说是谁有这能耐,能把陛下迷成这幅模样,原来是那个祸国殃民的妖孽,以色侍君的谄媚之徒。”
“这…风大人不是已经辞官了麽?怎又入了宫里?”
大臣们当然不知皇帝从江南带回来的那个所谓刺杀朝廷命官的钦犯,就是传说中姿容无双,令人心荡魂迷前国师风挽月。是以,一时吃惊不已之余,竟都难顾及当今天子还在座上听着,径自交头接耳,唏嘘交谈起来。一时之间,整个本应庄严肃穆的朝堂,如同菜色甫入了油锅,轰得一下喧闹沸腾起来。
“咳咳…”听到眼前这群臣子出言不逊,甚至有些是恶意中伤,明知应该一笑置之,任人评说。但是,陈吟风就是受不得别人对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如此无礼。掩口轻咳一声,竟然萌发出无限威严冰寒之意。
正交谈甚欢的大臣闻声顿时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口,回到自己的队列之中,中规中矩垂手而立,生怕受到皇上的迁怒。方才还人声杂乱的大殿,顿时鸦雀无声。
“陛下,恕臣直言,吾以为大陈根基方稳,又连年战事,予观国库之情况,实则是空虚得很。如今朝廷之上、宫城之内的一切费用花销,都要仰仗着每年各地收上来的赋税与增收。陛下如此免了天下半年赋税,明年国库收上的粮定会难以支撑来年开销啊。”王逋双手抱拳,出列上前。双手之间执一块玉芴,一揖到底,满心满眼都是担忧之色。
“朕…”转头一想,确实如此,一时兴奋脑中竟只想到了与民同乐,惠泽天下,竟未意识此些境遇:“张爱卿言说地确实有礼,朕便将其旨意更为免除三月赋税拚大赦天下,如何?。”
“书儿!”皇帝大呼一声,气度不凡:“先吩咐下去准备纸墨,拟朕旨意,明日一早,朕都要其示于城楼之上,使之昭告于天下。”
“是,奴才这就去。”低首应了一声,书儿便急急先去处置颁布圣旨之事。
“各位爱卿,可还有甚麽事禀报?”
“陛下,”陆崇位于殿上右侧武将之首,此时踏步上前去,眉头微皱:“过了今冬,便是新年了,陛下与郡主的婚期也近了。于是……”说此话时,陆崇的眸光不自然地向一边的慕王爷斜了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