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放眼望去,离开不过两三日,少了烟火气的夕雾越发类乎仙境。
白叔坦情坦气地道:“公子要事在身,外头办着呢,苏喜姑娘和春姨回华封小筑去了,我让灵儿一并跟着过去,互相有个照应。”
霍水仙一边点头,一边感叹:“空落落的,哪儿都没有这里好。”
白叔对温子然使了使眼风,“姑娘,温大夫,你们先歇着,小院里还有些物什留着没顺带,我这就去取回来。”
温子然当下心领神会,白叔去小院拿东西是假,去齐府找齐天才是真,遂配合道:“刚巧我有一本医经落那儿了,麻烦白叔帮带着一捎。”
白叔爽快答应:“行咧。”
霍水仙叮嘱道:“白叔路上小心。”
白叔走后,余的二人散着步子去了小亭。
游目四野,霍水仙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满是花香,转头看着温子然,突然问道:“你有没有对一个地方尤其留恋?”
温子然点点头,“以前有。”
霍水仙好奇地追问:“现在呢?”
遥忆儿时,双亲俱在,那间温情,唯午夜梦回之时,方有所见,温子然淡然一笑,“前尘往事,过便过了,不提也罢。”
人人心中皆有柔软,温子然如是,齐天如是,霍水仙亦如是,她舒然而笑,道:“若论我如今最是留恋之所,当属脚踏之地。”
温子然接话道:“还有这里的一个人。”
说到那个人,霍水仙不再如往常那样羞于启齿,而是大方承认:“对。”
☆、两岁幼童
白叔回到齐府后,意料之中地见到了凤戈瑶,怎么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心中难免不忍。而齐天不让他回来参与此事,也是不予其日后耿耿。
整个齐府,白叔是除开若尘,对凤戈瑶最好的人。见到白叔后,凤戈瑶立即迎上前见礼:“白叔回来了,好些日子没见着您,您安好?”
“好着的,没事就多回来看看,我先去找公子。”白叔内心颇有些复杂,在跟前儿看着长大的孩子,却是一个顶好的欺瞒者,忠厚的老人一时找不准恰如其分的方式来与之相处,眼下只觉倒不如少见为好。
青翠竹叶般的一双凤眼微微垂下,凤戈瑶檀口翕张,语色如月下淙淙,“公子在书房。”
白叔“嗯”了一声,神情疏远地从她旁边走过,一径往书房而去。
房中,按照先前约定,今时今刻本应在城外的白叔突然出现在面前,正在誊诗缮词的齐天略一惊讶,随即停笔。
“少爷,老奴办事不力。”白叔半跪于前,疚色难抑。
齐天搁下笔,“白叔,您起来,”说着,起身上前,将白叔扶起,接着一语道破:“是这丫头不听劝罢?性子还是这般倔,怨不得你,小姑娘长大了,有了主见,是好事。”
白叔诧异,“少爷的意思是?”
清俊的面庞上,蕴着三分慰然,流着七分缱绻,乌珠之风生,遍噙牵念而无央,口角勾出一味深浓的笑,“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却是一腔幽情。”
白叔听之不明,讪讪地道:“少爷绕着老奴了。”
齐天负袖而立,眸光忽明忽昧,“回罢,丫头担心了。”
“戈瑶那边怎么办?”白叔提醒道。
齐天一边说,一边往外走,“网早已撒好,鱼儿要进,如入无门,若是抽身而出,却要费一番功夫,暂且不用担心。”
白叔合口不言,其实他问的,并非是这个。
凤戈瑶瞧着齐天步履匆匆,似急着出府,忙上前问询:“公子是要出去?”
齐天微微颔首,而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擦身之时,齐天衣摆上无意生出的风,却似有意地拂起了身旁人鬓间青丝。
凤戈瑶一眼不错地望着那个绝然而去的背影,暗自伤神,心中掂量着那人归期,而今的他,早就不将齐府当做常居之所了。
齐天仓促离开的背影恰巧被刚回来的若尘看到,他当即想到了凤戈瑶,卯足力往里奔去,待见凤戈瑶安然无恙地立在院中时,方松下一口气。
凤戈瑶颓然地站在那里,眼睛望着一个方向出神,对于若尘的出现,却是浑然无觉,好在若尘早已习惯她无意的视而不见,心口里的盐,从未化过,即便再添新伤,疼痛也不过如此了。
齐天快马加鞭赶回夕雾,一冲进去,远远便瞧见正趴在亭子栏杆上的霍水仙。
半个时辰前,霍水仙便已神游天外,望天发呆,显得整个人傻里傻气,而她自己却无自觉。
故而,头一个瞧见齐天的是呆得较浅的温子然,一眨眼便瞧见了花间男子,张嘴就要喊醒霍水仙,却被齐天地拦下。
心领神会的人悄然而笑,轻手轻脚地出了亭子。
行至霍水仙身侧的石柱,齐天侧身倚了上去,却不出声,只对着咫尺之距的那张侧脸,静静目描。
良久,霍水仙眼睛乏了,终于收回神识,缓缓侧目之时,恍惚间,惊觉身旁有人,当下移目而视,眼神交汇之时,霍水仙皮肉一颤,心肝抖索间,她喘了口粗气儿,“齐天,你……你什么时候……吓飞我。”
齐天舒眉一笑,“吓着了?”
霍水仙心头的骇意很快转为惊喜,“第一眼,是吓。第二眼,是惊。而第三眼,却是喜。”
齐天明知故问:“喜什么?”
霍水仙一把握住他的手,笑着反问:“是啊,我喜的什么?你可知?”
齐天温柔地理着她稍显凌乱的发丝,“却是不知。”
霍水仙笑色忽浓,“既然你我二人皆是不知,不妨去我心里看看?”
齐天正色相询:“还会准别人去瞧么?”
“不准了,除了你,谁也不准,”霍水仙侧头靠向他,辞气微转,低声道:“齐天,别再丢下我,我会怕。”
“如何舍得?”十指穿其如柳乌丝而过,他又何尝安稳过一刻?
齐天身上散出一缕淡淡墨香,霍水仙着迷地嗅着,“你把我宠坏了,你把我宠成了半日都离不得人的两岁幼童。”
齐天温柔如云,辞气若风,“别害怕,我负责。”
霍水仙抬眸望去,“负多久责?”
萤如星河的眼瞳里,映着眉目如画,齐天看定她,一字一诺地道:“千生万劫,不止不休。”
两岁幼童如得赠糖人般喜乐,藕臂紧紧圈住其腰条,唇梢轻翘,蜜入心田,浅笑安然。
前朝余势夜潜齐府的行动失败后,其以静制动之下,却是一刻未闲,一直在暗中筹划,等待时机。
陆上燊那边,自种痘之法全城推行后,染病之人以目之可见之速减慢,玄国三王爷当机立断的这步险棋,是下对了。
消失了一日的霍水仙突然重新出现在京城的第一刻,陆上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