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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舒说:“或许不久就能看见二太子口中的人间。”

    他依旧疑惑,文舒笑而不言。

    更或许,永远看不见。

    寝殿内的书页永远也整理不完,文舒却仍埋首做著,因为一旦停手便意味著妥协,今後再无任何希望。

    勖扬君不再问他是不是会走,每日偶尔过来看一眼,志得意满地嘲弄著他的无用功。自小没有事不顺著他的心,他堂堂的天君又怎会留不住一个小小的凡人?他告诉他,赤炎依旧日日来仙宫催促,他说的时候语气轻快,笃定了文舒永远也走不得。

    澜渊又曾来过几次,忧虑地看著他,文舒淡定地说没事,托他去与赤炎报个平安。下一次他捎来赤炎的口信,赤炎说一定要带他走。

    澜渊皱著眉头说:“你当真要走?”

    文舒问他:“你说我走得了麽?”

    他摇著扇子斟酌著说:“我小叔……”

    文舒打断他:“真心也要真心来待,不然唯有死心。”

    他偏过头若有所思。

    西方极乐世界有三千年一度的菩提法会,广邀各路仙家尊者齐聚一堂辩经说法参禅,乃佛门中一大极盛之事。我佛如来亲写了法旨派观音来邀,勖扬君再傲也不得不领佛祖几分薄面。

    天奴们在门外叽叽喳喳地议论,主子不在,奴婢们自可以偷几分懒,更或许能偷偷溜出去好好玩乐几天。文舒坐在殿内静静地听。

    他推开寝殿的门,再度倚在门边问文舒:“你还想走?”

    “是。”文舒抬起头来看向他,回答得坚定。

    他没有如从前般发怒,缓缓地踱过来,手指点向文舒的眉心。

    他的指尖仍是冰凉,触到脸上就惊起一身的战栗,寒意过後便是窒息,灵魂似被缚住,又似有什麽锐利的东西穿透了身躯在魂魄上点划,无边的苦楚从魂魄深处涌上来,待他的指尖离开时,身体只能如软泥般瘫坐在地上,迫不及待地大口喘息,却驱散不开周身难以言喻的寒凉和钝痛。

    “锁魂术。”他蹲下身来好心地为他擦去额上的冷汗,嘴角边带一丝诡异的笑,“不管你逃到哪里,都逃不开我的。即便你要自尽,十殿阎罗见了你魂魄上的标记怕也得乖乖地给我送回来。除非……”

    便不再说下去,掏出一颗药丸般大小的火红珠子交到文舒手中,文舒顿觉体内的寒意缓和了许多。

    “这是火琉璃,凡人吃了能长生不老的。它本性至阳至刚,带在身上让你好过些。”

    便是这样体贴的话语,在他说来也带著恩赐的意味。

    银紫色的眼瞳中映出文舒茫然的面孔,他靠过来,轻轻在文舒耳边呢喃:“不让你出去你总是不死心,不过你记住,你离不了我的。”

    “是麽?”文舒反问他,看进他漂亮得炫目的眼里,“凡人都是有底线的。”

    勖扬君说:“只要你离不开我就好。”

    银紫色的眼中笑得风轻云淡。

    第十一章

    一歧春水向东,两岸杨柳依依。会过日子的人家在茅屋前辟出一小方地,种几株月季,养几只肥鸡。东家的黄瓜藤攀著墙头就爬进了西家的院,西家今晚煮一锅五花肉,浓油重赤,香飘得全村都闻得见。

    河那边的女当家开了竹篱笆院门喊一声:“二狗,吃饭了!”

    河这边头皮剃得青光只在脑门子上留桃子样一小块头发的孩童就回过头大喊一句:“知道了!”

    那边又喊:“小兔崽子,别光想著你自己,把你先生也叫上。真是,尽缠著你先生,多为难人家!”

    孩子便笑嘻嘻地转过脸来,昨天爬树刚磕掉了颗门牙,说话漏著风:“先生,俺娘请你去俺家吃饭。”

    “不用了,代我谢谢你娘。”

    孩子收起书,一蹦一跳地上了小木桥,文舒站在河边,看著他兴高采烈地进了对面的院子。那边的女人站在门前冲他招手,硬是邀他进去吃饭。文舒拱了拱手,转身向自己的小院走去。

    凡间,千年後他竟重回了凡间,当真世事难料。

    那日勖扬君走後,他只当他即便离开仙宫去赴佛祖的法会,也该布下天罗地网来防著他。却不料,过後不久,殿门再次被推开,赤炎一身红衣站在门前跳脚怒骂:“我个……的,这是要理到猴年马月?老子就知道那个勖扬要耍花样!”

    文舒自一地惨白纸页中眯著眼睛抬起头,看他气愤得一头赤红的发也倒竖了起来。一个字都来不及说出口,就被他拉著往殿外走:“我个……的,他这是存心要赖账啊!好,他不仁,老子也不义,文舒,我们走!我个……的!”

    走出几步,发现不对,赤炎回身,不由大吃一惊。方才殿中阴暗,他又急躁,没顾得上仔细看,如今出了殿才发现,文舒的脸色竟是苍白中泛著青,一身青衣空落落地罩在身上,握在手中的腕子更是细得仿佛一捏就要碎一般。

    “怎麽了?”文舒见他瞪大眼睛盯著自己猛看,旋即明白过来,扯起嘴角笑道,“不愧是火眼金睛的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