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苛笑了笑,接过小玉瓶,张口喝掉,酒水仍然是一种辛辣的味道,而且他也没觉得自己的体力有什么恢复,不由暗自嘀咕。
老人又道:“你看看你那个女娃娃的样子,连大气都没喘一下。”
沈苛苦着脸道:“她实力比我强,理所当然没有我难堪。”
老人道:“她就算跟你同样的境界也比你好,枉费你身怀匠术,竟连运用元力这点微末之道也不懂。”
沈苛听到老人已看穿自身的本领,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对方可是千面疆的疆主,这点眼力自然是有的,苦笑道:“黑隶大狱中没有元力。”
老人怔了一下,哈哈笑道:“难怪难怪。”
沈苛扫视着原本的崇山峻岭,此时已成了一片狼藉的战场,一根根尖的、圆的、方的、不规则的巨石宛如各种奇形怪状的小怪物遍布此间,花骸冢除了山岭上那座坟墓般的凉亭外,十万白骨已再度被埋入地下,而天上的彩云也遮蔽了天际。
非非若如其事的走到两人身旁,上上下下打量了沈苛,笑而不语的望着上空。
在静如夜水的一时间内,凉亭的模样再度缓缓露出视线,里面的人也是毫发无伤,显然此等大规模攻击并不能击败在场的任何一人,对已等同人类智慧的妖兽而言,它们自然也不会再次发动这种徒劳的攻击。
于是彩云中,紧接着便坠下数道黑影,成包围之势对着凉亭落下,竟无谁来找沈苛三人的麻烦。
沈苛稍稍一思量,便醒悟过来,想必是因为老人与万散森林中的一王交手过,万散森林里面那位王清楚这些妖兽不是老人的对手,所以叫它们不必做无谓的举动。
他想,这倒也好,正好可以坐山观虎斗,最好是拼个两败俱伤,到时候他才好行动。
眼见那数道黑影就要接触到凉亭之时,花骸冢竟突然簌簌颤抖起来,紧跟着两道红光竟然撕破地表从山巅冲天而起,对着自上而下的数道黑影猝然射去。
旋即只见红光在天空上几个弹射,立马浮现出团团血雾,眨眼之间,那数头妖兽竟已死到那两道莫名的红光手中。
然后两道人影好整以暇的从北面掠来,第一眼只能瞧见淡淡的影子,第二眼就已到了花骸冢上,那两道红光见到他们简直就像忠实的仆人一般来到了他们的身后,乖乖巧巧木然而立。
等到他们站定之后,沈苛才看出来这两团红光般东西居然是浑身裹着红布的东西,由于距离甚远,他也不能确认出来,隐约猜到这两具东西也许就是非非口中所说的干尸。
他又将目光转向新来的两人,只能隐隐瞧见这其中一人的头完便扶着雷离穿过一小段低矮的灌木丛中央,走进了瞎子沙漠,挑准北方,渐渐走了下去。
老人等他们变成了两个小黑点消失在广袤的荒沙中后,解下了酒壶小饮了几口,便迈着步子走进沙漠,只是走的南方。
大风飞扬,前路飘渺,天地间仿佛有双诡异的眼睛盯着大地,如同玩具般的生灵玩弄着人类心中那有限的智慧,人总是试图去解剖这浩瀚奇妙的世界,殊不知就连本身的存在都不能确切的定位。
是不是人类抑或其他生灵,都只是造物主无聊时造出来解闷的东西?
若真是这样,那人类文明岂不只是个无聊的产物?
若不是这样,那拥有生命,拥有智慧的人类,摆在前方的却完全是一个看不见尽头的道路,甚至根本就没有尽头,这种情况岂不是太可怕了些?
精神没有尽头,物质没有尽头,所有的价值观,道德观,世界观都是人类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束缚,他们在自己身上刷上一层又一层的湿泥,在这层渐渐干掉的湿泥中发展着所谓的文明,天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正在逐渐的接近真相,其实在浩瀚的宇宙中,他们只是坐落在一处偏僻的小地方,眼睛非但看不到,就连呼吸都充满着愚昧的味道。
老人这样想着,发亮的眼睛中出现了一座高达百丈的巨阙,就像是一座猛兽一样匍匐在这茫茫荒漠之上,很雄壮,因为这座巨阙本就是仿照雄师的模样筑造的,甚至连那一根根长毛都很深刻的雕刻在了上面。
妖兽完全不是如世人心中所想,它们没有住着散发着腐朽气味的石穴中,也没有一天要吃几百条牦牛那么庞大的食量,它们中间有很出色的雕刻家,有很出色的烹饪家,有很出色的建筑家,基本人类会的它们都会,人类没的它们也有,这就是之所以这个世上的妖兽最为引以为傲的事,它们觉得人类只是一种进化低下抑或着被上天抛弃的物种,与它们这种宠幸者相比,简直都是在侮辱它们。
老人有时候会想,他究竟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中,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人能说清。
老人有时候会想,人类真是伟大,伟大的简直无法名状,人类真是卑微,卑微的压根就没有勇气抬起头。
老人有时候会想,我从花下走过,窃取了种花者的劳动成果,他豁达的对我不屑一顾,大概认为我只是一只蚂蚁。
老人刚才在想,我现在什么也不愿想,只因莫种东西赋予我这具空壳生命与灵魂,我已没了浪费它们的勇气。
然后,他走了进去,他以一位千面疆疆主之一的身份走了进去,抱着他曾敬重的人对他承诺的承诺走了进去,千面疆是时候开始放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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