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用丢在地上的叶澈母亲的衣服，慢悠悠地擦拭干净身体。最后穿上衣服，目光无意地扫过床旁边的衣柜，眼神冰冷没有温度。叶澈在衣柜哆嗦了一下。
等到那个男人离开了很久后，叶澈才敢从衣柜里出来。
在这片贫民区，死个把人都是很正常的事情，那声尖叫，就像是投入大海中的小石子，没有激起半点声响。
叶澈看着床上身体已经僵硬的母亲，她的眼睛睁得很大，透露出极大的恐惧和痛苦。勉强还可以从扭曲的面容中看出曾经秀美的容颜。她的脖子上，身下，床单上，地下，全是血迹。身上也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叶澈站在床头，看着她，看了许久后才说到：“我不怪你了。”
不怪你，寸步不让我离开这间屋子，不怪你，不高兴就打我。
叶澈将毛巾打湿，一点一点擦干净血迹，又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她平时常爱穿的衣服，替她换上。最后合上她的眼睛。
再见了。
再，也不用见了。
叶澈关上灯，锁上门，永远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以前偷跑出来的时候，总想一辈子都不要回去了。
现在，终于成真了。
叶澈漫无目的地在巷子里穿梭，又走过一条从来没有走过的巷子，正准备出巷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声音很细弱，像是猫叫。
有猫吗？
叶澈顺着声音找过去，却发现几个垃圾袋上摞着一个小包布。
叶澈凑过去看，那块布里裹着一个小人，他知道，那是人类小时候的形态，他以前偷跑出来的时候，见过他们被大人们宠溺地抱着。
他可真小，呼吸也很轻，婴儿似乎感应到他的靠近，干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叶澈被看的一阵心软，在他的眼里，自己像是一个没有任何污点的天使。
那个婴儿缓缓地抬起手，向他的方向伸过去，在空中无意识地抓着什么。
叶澈把手在裤腿上蹭两下，蹭完之后似乎又联想到什么，使劲地重新把手放在衣服上擦，想要擦干净什么，手都擦红了还不停下。最后向后退了一步，喏喏地说：“我很脏。”
那婴儿仍然看着他，目光清澈，又慢慢露出了一个笑容。
叶澈鼓起勇气，将一根手指伸向他，婴儿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叶澈被他的笑容感染到，脸上也露出了微笑，控制着手指摇动着他的手臂，婴儿“咯咯”地笑出了声。
叶澈轻轻地托起婴儿，搂进自己的怀里。
你是我的了。
叶澈偷了一个路边的垃圾箱，把它洗干净，在箱身上钻几个呼吸孔，晚上的时候就抱着叶啬睡在里面。叶啬年纪小。身体素质又差，身上总是冰凉凉的，那时叶澈就把光溜溜的叶啬放在衣服里，贴着他的胸膛躺着。他的胸膛火热，叶啬趴在上面，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叶啬睡得香甜，无忧无虑。可叶澈，在梦里总会回到那个房间，看见那油腻的令人作呕，四肢纠缠的躯体。听见那个女人，一声又一声地唤着自己的名字，声音很甜，却挑起叶澈心中最深的恐惧。
叶澈浑身颤抖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地喘着气。垃圾箱的顶盖盖着，四周一片漆黑，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的衣柜。只有从透气孔，泻进来的几缕光，照亮他的胸膛，照亮趴在他胸前睡得仍然安稳的叶啬。
低头看着她睡得安详的面容，叶澈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他，已经离开那个地方，再也不用回去了。
叶澈摸摸叶啬稀疏的胎毛，喃喃道：“每个人都有名字，应该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呢。”
亚尔维斯星的夜，天空总是黑得那么彻底，像是有人罩了一层不透光的黑色巨布，将人牢牢地禁锢其中，挣扎不得。可在那样的夜里，他得到一颗发亮的珍宝，将他的整个人生照亮，就是最美的夜色。
“我就叫你夜色吧，”叶澈笑了一下，“以后我们都姓夜，我就夜澈，你叫夜色，我是你的哥哥，你是我的妹妹，我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住的问题问题可以勉强解决，但还要解决吃的问题。
叶澈抱着妹妹，在那种贵族经常出没的街道坐着，有怜悯心的贵族会给他们点儿钱安慰他们几句，没有怜悯心会嫌他们打扰了他们的兴致，丢给他们些钱让他们滚到旁边去。
一天下来，收入不少。
只是这个钱也不好赚，巡警会驱赶他们，同样在这种街道上乞讨的人会排挤他们。叶澈想了个法子，他考察了好几条街道，每天轮流地去，希望这样可以降低别人的注意。
但乞讨的人之中，只有他带着一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最容易引起别人的同情心，收到最多的打赏，怎么让别人注意不到他们。
终于有一天，叶澈被一群人围住，都是十多岁大的孩子，体型比叶澈强大，眼睛一瞪，那种伪装出来的可怜就被凶狠取代。
其中一个为首的孩子冲他们喝道：“把你乞讨的钱交出来，并且以后都不来这里，我们就放你们走，你要是不同意，我们就打死你。”
叶澈把叶啬往怀里搂紧，心里很紧张，面上却强装镇定：“我身上没有钱。”
叶澈没有说谎，他就是怕会有人来抢他的钱，所以每次乞讨完，就会找个地方先把钱藏起来，等没人注意他的时候在把钱找出来拿走。今天，他还来得及将钱取出来就他们堵住了。
一众人怎么可能相信他的措辞，领头的男孩一声令下，一众人涌上，十分力道的拳头全往叶澈身上招呼。
叶澈拼命地护住叶啬，不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
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扯到了叶啬的肩膀，感受到疼痛的叶啬放声大哭起来。
妹妹被伤害了，叶澈怎么可能还保持沉默。
叶澈一声嘶吼，一脚踹开面前的人，一只手稳住叶啬，一只手捏成拳头往他身边的身上招呼，那时候叶澈就展现出超人的战斗能力，小拳头硬的像石头一样，一打一个印子。不少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力惊住，最后选择落跑。
叶澈抱着叶啬轻声的哄：“没事了，没事了，坏人都被打走了。”
可叶啬还是一直啼哭不止，叶澈慌了神，一摸，叶啬的身体滚烫。
叶澈抱着叶啬就跑起来，哪里有医生，哪里会有医生。叶澈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街上乱窜，可还真让他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