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p>
钱班长将他身上手雷齐齐拉开，数秒后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回荡十里。</p>
“不！”</p>
“钱班长！”</p>
“兄弟们，杀光这群畜生！”</p>
哒哒哒哒！</p>
砰！砰！</p>
无数子弹出膛声与炮火声响彻天地，直冲云霄。</p>
半小时过去，忽然，远处急匆匆跑来一个身影，身上全是血，脸上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深可见骨，粉红的肉卷从里面翻了出来，血已从中流干。</p>
“王八蛋！皮子你不是在西边吗？怎么过来这里了？”</p>
被叫作皮子的人气喘吁吁，胸口以一种骇人的频率起伏。</p>
“西，西线要撑不住了，大家分点人去支，去支援啊……”</p>
噗通！</p>
皮子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半分钟过去也没再见他爬起来。一名战士眼含热泪，冲过去扶起他，却发现他早已经没气了……</p>
“皮子！”</p>
“你们分一分，谁还有力气赶紧去西线支援！”</p>
“不行啊连长。”一名战士神色凄凄喊道。</p>
“咱们这里也只有三百人不到了，而且个个带伤，走路都不好使。”</p>
“就他娘不知道开车去嘛？！开上装甲车，还有力气的都上去支援西线。”</p>
一辆装甲车在夜色中驶出，行驶在泥泞的道路上七拐八扭，直冲西线。</p>
“狗娘养的！人呢？怎么只看见驾驶室钻了个人进去，车上没其他人吗？”连长大吼道。</p>
“连，连长，那个王八蛋自己开车跑了。”一名战士这样骂着，眼泪却像溃堤一样止不住流下。</p>
“他车后边绑着什么？！”</p>
装甲车横冲直撞，开到西边防线却不停顿，一脑袋栽进了兽潮之中。</p>
猛地有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声从那儿冒出来——</p>
“老子是华夏的兵！！！”</p>
轰！</p>
一个人从装甲车的驾驶室爬了出来，一颗黑漆漆的东西扔入车后，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火红色火焰腾空，整辆车包括那名战士被炸得尸骨无存。</p>
西线，防住了……</p>
连长脸上眼泪唰唰流下，咬咬牙，举起枪冲面前兽潮猛烈扫射。</p>
忽然，一只体表甲壳泛起紫金色，挥舞两只蟹螯的大闸蟹从湖中钻了出来，它的甲壳是如此坚硬，哪怕是75式14.5毫米机枪，子弹出膛声震耳发聩，却只能在它体表留下数个白点，无法真正伤到它。</p>
它很大，比战士们以前吃过或见过的所有蟹类都要大，挥舞两只长达一米多的蟹螯，往防线逼来，长长的蟹爪扎入面前铺满一地的异生物体内，带着鲜红血液与肉屑拔出来，反而使它的移动速度更快上几分。</p>
“防住，防住！”连长的喉咙变得嘶哑，尖锐的声音不断从嘴里冒出。</p>
一名战士毅然跳下防线冲到大闸蟹面前，手中一枚早已拉开保险扣的手雷想要塞入大闸蟹冒泡泡的嘴里。</p>
砰！</p>
大闸蟹巨大的蟹螯夹住了战士胳膊，轻轻一撕，握住手雷的胳膊飞向不知多远的地方，轰然炸开，没能伤到大闸蟹分毫。</p>
大闸蟹另一只蟹螯挥出，砸到战士头上。</p>
啵！</p>
宛如一个西瓜被打破，温热的血液与浊白色脑浆爆出，淋了它一身。</p>
更多战士抱着必死的决心握住手雷冲了出去。</p>
“混蛋！”连长睁眼欲裂，怒骂道，</p>
“你们都傻了吗？不要跑出去啊！”</p>
砰！</p>
砰！</p>
接连的爆炸声响起，终于有一名战士成功将手雷扔入大闸蟹的口中。他却不躲，用力将手挤进大闸蟹嘴里，捂住它的嘴不让它有机会吐出来。</p>
呲！</p>
大闸蟹的蟹螯剪断了他的下肢，他死死抱住大闸蟹，忽然回过头，看向站在防线中央的连长。</p>
嘴唇微动——</p>
“连长，下辈子我还当你的兵。”</p>
砰！！！</p>
大闸蟹身前爆出一个大洞，黄澄澄的血浆从大洞里冒出来，大闸蟹呜咽一声倒在地上，与依旧死死抱住它的战士一起，同归于尽。</p>
……连长的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半晌，两行热泪从他眼角落下。</p>
“大伙，都是好样的……”</p>
“不，那是什么？！”</p>
陡然，边上战士们恐惧的惊呼声响起！连长匆忙去看，立即看见洞湖波涛汹涌，大浪卷起近十米高，血水滔天！</p>
待到潮水退去，无数生有八爪，两边各生一只巨大蟹螯的大闸蟹从退潮的湖水中露出身影，一双血红色的蟹目光芒渗人。</p>
第二波兽潮，到了。</p>
“难道，真的守不住了吗？”连长苦涩地想到，喉咙干哑地已说不出话。</p>
一道往身后疾跑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p>
是方华润那小子，他去干什么？</p>
等等，那是存放坦克的方向。</p>
方华润跑到一辆坦克前，费力地将一枚枚变形的炮弹抬上坦克，用绳索绑住，眼中有一丝决然掠过。</p>
等着，我马上就能弄死它们！</p>
他想上车，一个宽大的手掌忽然压在他肩头。</p>
“连，连长？”</p>
手掌的主人赫然是他的连长！</p>
连长冲他温和地笑笑，殊不知一脸腥臭血液早已凝成血痂，这个笑容比其鬼脸还要恐怖。</p>
“你继续参战，这种事还是我来做吧。”</p>
“不！你是连长，这种事应该是我来做！”</p>
他第一次反驳了连长，态度从未有过如此坚定。</p>
连长温和的笑容僵住，忽然，猛地伸出手将他拽下，任由他摔到地上。</p>
他吼道：</p>
“老子是华夏的连长！华夏的军官就应该身先士卒，把生死置之度外！如果眼睁睁看着你们去死，你们都死光老子还算个屁的连长！”</p>
哒哒哒！</p>
发动机轰鸣作响，履带压在地上烙印出两条深深的印记。</p>
“你们，要守住啊——”连长好似呢喃的声音从坦克中响起，回荡在他耳边。</p>
——黑夜中，一辆坦克狠狠撞开布置防线的沙袋，撞入大闸蟹形成的第二波兽潮之中。</p>
“朝我开炮！”连长的吼声响起在坦克内。</p>
战士们面面相窥，没有一个敢动手。</p>
他们的眼泪像是不要钱地流下，沾满沙子和血的手擦拭眼睛，反而让眼泪更多了。</p>
连长嘶哑的声音宛如夜鸦，鸣啼声颤人心房：</p>
“我命令你们，朝我开炮！”</p>
“开炮！”一名战士忽然吼了出来，随即所有战士齐齐吼道——</p>
“开炮！”</p>
“朝连长开炮！”</p>
轰！</p>
一辆还完好的坦克猛地朝连长所处位置开了一炮。刹那间一朵巨大蘑菇云升起，将方圆数十米距离笼罩，变异生物死伤无数。</p>
火光中，他们仿佛看见了连长的笑容——</p>
“小子，这件事你干得很不错，等过两天我就升你作排长。嘿嘿嘿，我早看那几个王八羔子不顺眼了……”</p>
可是连长，我早知道，你跟每个人都说过这句话……</p>
“杀啊！”</p>
哒哒哒！</p>
砰！砰！</p>
第三波，由不同种类变异生物组成的兽潮扑了上来，有鱼类、有蟹类、虾类，甚至原本洞湖里的甲虫与浮游生物也冒了出来，加入兽潮的大军之中。</p>
炮火声再一次响彻八方。</p>
……</p>
又过了半个小时，这处防线内本来还活着的五百名战士只剩下三百人不到，个个带伤，附近自发赶来参战的民众更是死伤无数！</p>
但他们此时都神情坚毅，面朝依旧无穷无尽的变异生物兽潮，没一个后退哪怕半步！</p>
然而，事情总有例外。</p>
一个声音突兀冒了出来：“大家，不如撤退吧？”</p>
枪声与炮响声交织的世界，这个属于人类的声音显得鲜明无比，仿佛茫茫白雪世界里落下一抹黑色。</p>
“谁？是谁刚刚说的那句话，老子崩了他！”</p>
“是我！”一名小伙子站了出来。</p>
一把枪膛烧得滚烫的手枪抵住了小伙子脑袋。</p>
“谁他娘告诉你能当逃兵的？你爸爸吗？”</p>
小伙子高傲地扬起头颅。</p>
“我爸大前天就战死了！”</p>
不等对方说话，小伙子继续大喊道：</p>
“别再问我爷爷，我爷爷也是一名真正的战士，怪物出现的第一刻身为一名普通人却冲在最前线，一直到之前这儿兽潮爆发，为了掩护我逃离那儿，跟数只怪物同归于尽。</p>
我来这里两天了，也杀了十只以上的怪物！”</p>
他，正是吕国胜的孙子。</p>
吕国胜让他快逃，拼着自己尸骨无存也要给他创造出逃出生天的机会，他也确实逃了。</p>
但当他走在漆黑的路上，抬头看明月皎洁，璀璨月光却不能将地上鲜红血迹通通覆盖。正是树木葱郁，鸟语花香之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却始终挥之不去。</p>
他就停下了，看看黑暗无光的去路；转过身，再看灯火通明的战士营地。</p>
他说：</p>
我怕黑。</p>
“那你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对方也疑惑了，枪口不由落了下来。</p>
小伙子眼泪唰唰从脸庞流下，他带着哭腔道：“走吧大家，咱们在这里一点用处都没有，那些怪物到现在连子弹都打不穿，我们就算再拼命，又能杀掉几只呢？</p>
而且如果我们都死了，兽潮会扑向那些手无寸铁的人民，到时候就没有保护他们的人了！”</p>
无尽的沉默——</p>
这一刻，仿佛异生物的嘶吼声与枪响声都弱了下来。</p>
他终于转过身，不再提起之前要枪毙小伙子的话。</p>
“对不起，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坚守阵地，直到援军到来。”</p>
小伙子泪水像开了闸一样止不住，大喊道：“哪里来的援军，天上吗？还是——”</p>
“援军？”</p>
小伙子指向天空的手忽然僵住，嘴里不自觉吐出一个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