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音有情
月夜寒秋木林间,有女曼妙步生莲,
油伞紫衣伴罗裳,凄风细雨惹人怜。
循音措步声渐慢,夜若墨髓难入眼,
终得只影玉亭前,一品茗香抚尘烟!
月入寒秋,夜雨重林,独影阑珊。二十出头一女子,身形曼妙,面容素雅,身着罗裳,紫袖流苏,独立孤园,手中油伞轻支,遮挡了那不懂怜香的阵阵细雨。女子何故孤身夜雨游园,原是那园林深处传来阵阵琴音,撩动了女子的心弦。四周漆黑如墨,目难视物,女子唯有听着那远处传来的琴音,慢步循声前行,终在园林深处发现一座凉亭,亭内四角镶有烛台,烛火之光于风雨中摇曳,忽明忽暗。女子近步细瞧,发现有一少年正坐于石桌之前抚琴,少年一身锦绣黑裳,剑眉星目,面容俊朗,桌上煮有一壶热水,另有一壶香茗,香气四溢!
少年似是发现了紫衣女子,双手轻轻离开琴弦,将壶中香茗倒入两只玉杯之中,自己拿起一杯闻了闻茶香,一饮而尽,而后看着琴弦轻声道:“茶已沏好,姑娘既已寻得此处,何不进来饮杯粗茶,既可暖暖身子,又可暂避风雨。”女子闻言走进亭中,将油伞收起立于桌边,与少年对桌而坐,端起另一杯香茗轻吹热气,其茶色泽翠绿,香气浓郁,浅尝一口,甘醇爽口,正是上好的西湖龙井。热茶入肚,不觉间暖意横流,确是缓解了这雨夜深秋的寒意。
再饮一口杯中热茶,女子不由问到:“公子何以知道我定会入座饮茶?”少年听到女子问话,将目光移到女子身上,温柔的笑道:“冷夜如墨,风寒雨急,此处又于园林深处,姑娘循音到此,想必也是为我琴音所扰,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不解风情,深夜抚琴,扰人清梦吧。”女子听到此番回答竟是文不对题,词不达意,却也没有在意,将杯中香茗饮尽说道:“公子深夜抚琴,琴声悠扬婉转,不过此曲本寓男女两情相悦,最后共结连理,公子琴音中却流露丝丝哀伤,不知可是小女子突然造访,打扰了公子的雅兴?”少年闻言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光彩,道:“姑娘竟然能听出我琴声暗有哀伤之意,想必定是懂琴之人,不知在下可有机会闻得姑娘抚琴一曲?”女子闻言思忖片刻道:“小女子虽对琴艺略懂一二,自是不如公子琴艺精湛,怎敢献丑,不如仍由公子抚琴,小女子应着琴音为公子舞上一曲可好?”少年闻言,轻抚琴弦,看了看女子,也不言语,竟笑着摇了摇头。女子见自己主动献舞却被拒不说,少年竟还似有嘲笑之意,不由得眉头微蹙,心生不快道:“公子何意,若是不愿见我起舞,直言便是,又何故取笑于我,莫不是怕小女子的舞蹈辱了公子双眼?”少年见女子微怒,知道女子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也未立刻解释,反是执袖提壶,将女子眼前的玉杯添满,微笑着说道:“子非鱼,安能知我心!”女子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明白少年所指乃是自己曲解了他的意思,不由舒心打趣道:“依公子所言,莫非公子是条鱼?”少年看着亭外寒夜细雨向女子问道:“姑娘可曾听过庄周梦蝶?”女子闻言,心领神会,笑道:“公子之意可是说你我二人其实本是两条鱼,而此间一切只不过是一夜长梦!”
少年叹了一口气,面色一正说道:“浮生本如梦,庄周化蝶,蝶化庄周,此间真假,真的重要吗?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深夜在此抚琴?”也不等女子回答,便自顾自的说道:“为引你而来!你又可知我为何要深夜引你至此?”女子闻言不由得深色一凛,笑容全无,答道:“莫不是为了取我性命!”少年整了整衣衫说道:“你知我要取你性命,为何不走?”说完少年又无奈的的叹了一口气:“唉,你自是不会走,因为,你同样要取我性命!”“没错”话音刚落,女子竟从伞中抽出一把短剑刺向少年,这一件快似惊鸿,急若流星,但见少年从容不迫的自怀中取出一张帛纸随手甩到短剑之上,速度却比那短剑还要快上一分,女子但觉有一股怪力从剑上袭来,竟再难控制手中短剑,短剑脱手而出,贴着少年耳侧飞过,紧紧钉在少年身后的亭柱之上。女子见此剑无功,立即措步后退,右手伸向自己的左手衣袖。却见少年并未留意身后短剑,也未看向女子,反是提袖抚琴说道:“我知你袖中藏毒,名为‘困龙’吸入体内,可乱心神,使人生幻而不自知,毒发时,口鼻溢血,药石无医。此毒虽烈,却需从口鼻入体,我若凝神闭气,此毒又能耐我何。既是如此,何不听我抚完这最后一曲!或许,你就会知道,为何我的琴音之中会透有一丝哀伤!”说完也不管女子是何反应,便径自的弹奏了起来。琴声悠扬,音节流亮,热烈奔放而又深挚缠绵,融旖旎绵邈于清新明快,正是名曲《凤求凰》,不过少年的琴音却又悲从中来,恰似老翁独钓寒江,孤独无依,唯有狂风相伴,似是有情,却又无处话凄凉...
翌日清晨,风停雨歇,园林深处早已人去亭空,留下的唯有一壶香茗,两只玉杯和地上的一张帛纸,细观那帛纸,竟是一纸悬赏,上面所画肖像赫然便是那紫衣女子,附姓名:苏瑶赏银:千两....
有道是:孤月清音百花丛,夜正浓,难觅踪,曲径幽通,黑衣奏冷风。一品茗香话荼语,文不达,柏对松。庄生晓梦南墙东。有困龙,隐袖中,此间匆匆,一曲悲凉翁。一夜古城雨初晴,人散尽,亭台空。
执子无话
白雪皑皑苍山巅,枯木茅舍隐其间,
古旧破败弃之久,纷纷落叶为谁先。
另有雕龙青石几,似有残子憾有遗,
覆于层层白雪底,怎叫路人不生疑。
山巅茅舍,古旧破败,似是荒废已久;苍黄古木,名为梧桐,叶已枯败,落叶遍地;孤影石几,却是雕龙纹凤,精致非凡;几上无酒无茶,有的只是一张刻于桌上的棋盘和已成残子的棋局。片片雪花落于石几之上,未几便将那残局隐于层层白雪之下!实是叫人不由好生思量,此前此间究竟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月余前,苍山之巅,一样的茅舍,一样的古旧但不破败:一样的梧桐黄叶,只不过树下的不再是一地枯叶,而是立着一位女子,身形曼妙,面容素雅,身着罗裳,紫袖流苏,手执油伞,正安静的看着眼前石几;石几依旧精致却不孤单正有一对老少对坐于几前,各守一方。观那少年,二十出头,一身锦绣黑裳,剑眉星目,面容俊朗;再看老者,耄耋之年,一身粗布白衣,白发长髯,唯独双眼清明深邃,一点不似行将就木的老人。
二人已对弈多时,此时黑衣少年正手执白子,眉头深蹙,紧盯眼前的棋局,似在深思如何落子。观此棋局,黑白交错,各成阵势,但白子已然初显败势。虽说白子已成败势,但是棋局风云变幻,胜负一子间,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同样也可因一子而扭转乾坤,败中求胜。也难怪这黑衣少年要蹙眉沉思了,棋如战场,这一子定是要斟酌再三不可。而白衣老者同样面目凝重,静心观棋,黑子虽成胜势,但老者与少年博弈数子,早已知晓少年棋力,此手并非胜负之子,却也足以影响整局胜负之势。
盏茶功间,黑衣少年眉头一松,长舒一口气,将手中白子轻轻放于棋盘一角。白子刚落,老者双目精光一闪,执起黑子却不知该落于何处。如同刚才黑衣少年一般,老者眉目深蹙,执子的右手却于棋盘之上来回游移,似是在推演棋局变化。原是方才黑衣少年这一手棋非但没有逆败势突围,反而是断去了自己的后路,但恰好正是这一手却将自己的白子落成险死还生之局,若是不能一子将白子逼入绝境再难翻身,则白子必成反扑之势,胜负颠倒。棋如人生,又有几人能看破不舍难得的道理!老者断没有想到少年会将自己的棋子落成置死地而后生的局势,若是主攻,虽能吃掉对方数子,却也无法一举拿下棋局,反而给了白子喘息和重整的机会;若主守,却又无合适的落子之地,无法彻底封死白子。一时之间老者竟找不到丝毫对策!
时过午,日微凉,寒风起,枯叶响,树下紫衣女子似觉一丝凉意袭来,轻微紧了下衣袖,却仍是静静的立于树下观看棋局。风势渐大,老者的衣袖被风吹的来回摇摆,不知是这阵寒风吹乱了老者的心神还是这一手着实落子无处,老者的额头和执子的右手已渗出层层汗珠,举手游移间,一滴汗珠恰巧滴落在棋盘一处,老者看着汗珠落处先是一怔,而后瞬间喜形于色,将黑子稳稳地落于汗珠滴落之处,原来此处恰恰是老者思忖不得的落子佳处。老者轻轻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整盘棋局看似明若止水,黑子既未绝杀白子,亦未能守住胜势,反而露出破绽让白子有可乘之机;但若是定睛细瞧,便会发现局中黑子动不得,若是围杀黑子,白子虽可借势反扑,但同样会关口大开,黑子便能长驱直入,一子定乾坤。而最为精妙之处便是,白子先前自断后路,已然退守无门,只得放手前行,但无论落子何处,白子总能吃掉一颗黑子,着实是步步惊雷!未成想老者这一滴汗居然形成了驱虎吞狼,潜龙入海之势。黑衣少年执子胸前,面无表情,他又怎能想到,自己那险死还生的一手绝妙之棋,竟会被一滴无意间滴落的汗珠破解,更是将自己的棋子逼上绝路。风停树静,山颠寂静无声,不知少年的心还能否保持平静,或是早已被那一滴汗珠,迷乱了心神?却见少年竟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原是早已将棋局记入心里,闭目静神,只为不被外物所扰,一心解局,是啊,早已看透取舍生死,少年又怎会被一滴汗珠迷乱了心神。
树不动,云不动,所在三人不动,唯独少年时而闭目蹙眉,时而紧咬嘴唇。瞬息间竟已过了半个时辰,少年突然面容扭曲,似是极度痛苦,继而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见少年为解棋局竟然嘴角溢血,梧桐下的紫衣女子似是想上前查看少年是否无恙,又似想张嘴询问关心,却又怕自己会扰乱少年的心志,最终咬了咬嘴唇,仍旧是站在树下一动未动。未几少年竟又咯出一大口鲜血,双目随即睁开,精光四射,执子的右手稳稳地将白子落入棋盘当中。落子后少年并未管老者做何反应,如何解棋,径自起身来到紫衣女子身边,女子立刻从袖中取出手帕将少年嘴角的鲜血擦拭干净,关心之情溢于言表,少年对着女子笑了笑示意自己无碍。而在女子取手帕之时一张悬赏令也从女子袖口内滑落地上,上面肖像竟是那白袍老者,附:姓名:谷烂柯赏银:两千两。黑衣少年看了眼地上的悬赏令,拉住了女子想要捡起悬赏令的手,摇了摇头,二人就这样无言的缓缓向山下走去。再看白衣老者,双眼死死盯住棋盘,右手执子停于棋盘之上,整个人一动不动,万物无声,一切似已静止...一炷香...一盏茶...一个时辰...直至夕阳西下,明月当空,老者依旧紧盯棋盘,右手执子于棋盘之上一动未动。静夜忽转,狂风大作,一声惊雷响彻云霄,天上瞬间下起了细雨,而随着雨滴落下,老者双眼竟然渐渐失去了神采,变得晦暗无光,狂风吹乱了老者白发,雨水打湿了老者的衣衫,而老者却似未有感觉,仍旧一动不动,似乎连鼻翼间的呼吸也止息了。
细雨打落了梧桐枯叶,枯叶随风飘落于石几之上,老者将目光从棋局慢慢移到枯叶之上,复又看了眼棋局,终是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笥,缓缓起身从怀里取出一张帛纸。看着这帛纸良久,老者缓缓垂手,帛纸随即飘落到了地上,老者未再看这帛纸一眼便转身朝茅屋走去,未走几步竟喷出一口鲜血,命绝当场!未几雨停云散,月照大地,月光覆于帛纸之上,原来老者丢弃的帛纸竟也是一张悬赏,上面所画之人赫然便是那黑衣少年,附:姓名:龙弈赏银:五千两...
有道是:黑白交错纵横连,尽千翻,难悠然。执手相看,落子百般难。置之死地覆乾坤,无心汗,千钧间,苦思解局溢血前。月光晚,势难参,青石棋盘,孤魂无处安。一纸悬赏秋雨寒,此中事,为哪般。
提笔难书
仲雪绝壁东岳西,白玉匿踪无人题,
貂裘华服御寒衣,黑裳紫袖不相离。
倾世俊颜莫若此,落雪自愧绕青丝,
无言相望执玉笔,此间风景似相识!
泰山一隅,落雪无痕。谁能想到在这人迹罕至的绝壁深壑旁竟会有一座白玉石碑,石碑两侧各有一名男子,皆手执玉笔,其中一人,二十有三,剑眉星目,面容俊朗,一身锦绣黑裳,外披一件黑色皮裘以御凛冬。再观另一名男子,只着一身灰布长袍,五官精致,长相柔美,神形波澜无惊,目露寒霜,长发及腰,肆意散于背后,若只单论样貌,更胜世间女子无数!而更奇的是,空中落雪竟似也畏于男子的容颜,未待及身,便远远地漂离它处,此间此景,灰袍男子犹如画中仙魅,更添妖冶!在不远处还有一位女子静静的立于松树之下看着二人,此女子体形曼妙,面容素雅,身着罗裳,紫袖流苏,外披貂裘御寒风,轻支油伞遮落雪。此番景象,又会否让人升起似曾相识之感?
但见黑衣男子提起手中玉笔,凝视石碑,而后欺身向前,落笔于石碑之上,反观灰袍男子只是静静的立于石碑另一侧,抬头看着片片落雪,似是神游物外,不知其所思。未及片刻,黑衣男子便疾书数十字,其字刚键柔美,笔势飞动舒展,内敛而不张扬,如铁画银钩,鸾翔凤翥。再仔细一看,惊觉所书文字竟皆印入石碑之内,原是黑衣男子将内力透于笔尖,所以虽为狼毫,书于石碑之上,却如同刀刻斧凿,不由得又令人叹其内力深厚!黑衣男子自顾疾书,却听灰袍男子轻声念道:“惟佳人之永都兮,更统世而自贶。眇远志之所及兮,怜浮云之相羊。《悲回风》吗。”。黑衣男子听到灰袍男子所念,暗自一惊,笔势微顿,复又疾书,原是那灰袍男子所念诗句,赫然便是黑衣男子正在书写的句子。莫非那灰袍男子真是鬼魅所化,否则身处石碑另一侧,抬头观雪的他,又怎能知道黑衣男子所写正是楚辞《九章》中的悲回风?
灰袍男子轻念几句后,低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石碑,执笔之手仍是未有所动,不知是何心思!只是每过一会,他便会将黑衣男子正在书写的句子念出,而黑衣男子每每听到对方所念,总会笔势微顿,书写速度竟越来越慢。写完:观炎气之相仍兮,窥烟液之所积。悲霜雪之俱下兮,听潮水之相击。黑衣男子不觉心中一喜:整篇《悲回风》已近完成,只消百余字,自己便会成为赢家!原来二人竟是在比试,那为何灰袍男子却是垂笔未动,只字未写呢?不知是因胜券在握,不急于书;还是根本无心胜负,另有所想?
只见黑衣男子笔锋忽顿,长舒了一口气,所书《悲回风》仍差最后一句:心絓结而不解兮,思蹇产而不释。虽想一气呵成,但是御内力于笔尖,疾书数百字,绕是内力深厚,也是极费心神,汗水早已湿透了黑衣男子的衣衫,这最后一句,却是要稍作恢复,方才能御笔而动。但停回气,复又凝神落笔,可就在此时灰袍男子动了,提起玉笔,缓缓的在石碑上写下一笔,就在这一笔落下的同时,黑衣男子竟觉得手中玉笔突然重如千斤,心字只写了一点,便再难入笔!灰袍男子仍是面无波澜,缓缓的写了两个字:龙弈?常言字如其人,可这龙弈二字却如那刚刚执笔习字的稚童所写一般,上斜下倾,左右不称。似是觉得所写二字实难入目,灰袍男子终是眉头微皱,不过转瞬即逝,复又提笔再书。此间黑衣男子竟聚全身内力,势要强写这个‘心’字。未几,灰袍男子便又写了两个字:苏瑶?此次却是清新秀丽,如美女簪花,实难想到,碑上四字会是出自同一手笔。灰袍男子看了看眼前的四个字,突然暗发内力将手中玉笔打向石碑,同时向树下女子飞掷一物,玉笔贯穿石碑而出,直接刺入黑衣男子心脏,他终究是未能写完这个‘心’字!而紫衣女子尚未有所反映,甚至连一声惊呼都未发出,灰袍男子所掷之物便贯穿了女子的咽喉,深深的钉入女子身后的树干之内,细看此物,竟然只是一颗黑色的棋子!
灰袍男子看了两人的尸体一眼,从怀中取出一纸悬赏,上面所画肖像竟然便是那灰袍男子自己,肖像极为传神,只不过画中的灰袍男子少了一头青丝,多了几点香疤,竟是僧人模样!另附:姓名:玉中书赏银:五百两。男子轻轻地将悬赏按在了石碑之上,转头望向西南,眼神里竟似有些许悲伤,冷冷的讲道:“恩,已还!不该留的,不留!”。随即提气纵身,带起一阵轻风,竟真如画仙鬼魅般的飘落悬崖。而那石碑与悬赏竟一同化为齑粉,随风四散,隐入落雪之中...
有道是:孤崖白玉尽隆冬,佳偶行,美无声,蛇走龙腾,飘风之所仍。无心落雪思几许,一语言,悲回风。落笔断魂太匆匆。石碑冷,玉面僧,风雪相融,化仙踏虚空。莫把前尘付来世,论原由,本无争!
丹青如梦
西岭隐处古墓藏,石室阴暗晦无光,
红绫彩珠青石床,玉枕软榻画卷旁。
卧榻妙僧不相忘,一卷轩墨语书狂,
背负冷汗僧衣凉,执画无言退寒堂。
西岭群山,古墓石室,室内灯光晦暗,依稀只能只能看到室中有一石床,红帐珠帘,玉枕软榻,床头一摞画卷。榻上背身卧有一人,一身苏丝灰袍,绣有几只凤蝶,满头银丝,似是已入暮年。另有一人跪于床前,五官精致,长相柔美,神形波澜无惊,观此容貌,更胜却世间女子无数,着一身僧袍,头上几点香疤,却是物外之人。只见榻上之人从床头一摞画卷中取出一卷,反手抛到僧人眼前,冷冷的说到:“切莫令我失望,我已经亲手杀掉了自己的儿子,不想再杀掉你,我的好孙子!”声音尖细阴柔,入耳犹如寒风刺骨。僧人面无波澜并未答话,并非不想,而是不能,只因在此石室之内,能开口讲话的只得榻上之人,若非得其允许,即便是骨肉至亲也不得从口中发出一丝声响。又见榻上之人摆手示意,所跪僧人执起地上画卷,缓缓的退出了石室,冷汗却早已浸湿了他的后背!
数日后,泰山一隅,那僧人正坐于松林之中端详手中画卷,画中所绘是一男子肖像:二十出头,一身锦绣黑裳,剑眉星目,面容俊朗。空白处有书:龙弈,通琴棋书画,占星卜卦,师承不详,主修内力,无善用兵刃,城府极深,工于心计。唯为人做事力求完美,过于自负,常思滤过多,故定银五千两。可用善水者溺之法对之。又看了一眼附于画卷中的一纸悬赏,僧人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这资料模棱两可,何为善水者溺之法?唉,难办!”自说自话间,便见一灰袍男子如仙魅般凌空踏虚,从山间飘落而下,细观长相竟与那僧人无异,不同之处唯有一头及腰青丝散于背后,未几便飘落在了僧人眼前。僧人一见灰袍男子便开口说道:“你来迟了。”却也未问原由,便伸手向自己的脸上撕去,原来那惊世容颜竟然是张人皮面具,还未待人看清面具下的真颜,僧人便从怀中取出另一张人皮面具附于脸上,脱下僧袍反穿,刚才那俊美僧人瞬间便变成了一个身着粗布白衣,白发长髯的耄耋老人。老人揉了揉脸望向男子道:“此时我本应在去苍山的路上,长话短说,日食在即,你定要把握机会,万不能让你我努力付诸流水!”语闭,又扔给灰袍男子一副画卷道:“卷中有你资料,示敌以弱,或许可成!”。灰袍男子接过画卷,并未问老者此卷从何而来,反是看向老者,缓缓说道:“何不就此离去?”老者闻言笑了笑道:“有的选,谁想留在这个每天不是杀人就是被杀的世界,走,谈何容易?”男子面无波澜答道:“你精于易容,无人能辨。”老者叹了口气:“我已替你活了十年,此时离去,他必定生疑,不能冒险,以致功亏一篑!有些事只有你能做到,我却做不到。为了大局,该舍的棋子无谓强留!”灰袍男子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无奈:“你本无需约战龙弈!”老者面露笑容别有深意的道:“并非我约他,而是她约我!”语闭便不再理会灰袍男子,转身向山下走去,未走几步反手向灰袍男子飞掷一物,男子信手便将老者所掷之物接入手中,发现竟是一枚黑色的棋子,但听老者声音自远处传来:“你是唯一见过我真实面目之人,若我此去未能回来,切莫忘了我这个老朋友!”灰袍男子未有言语,紧握手中棋子,将画卷展开,卷中所画赫然便是僧人模样的自己,空白处有书:玉中书,为我玉家嫡传子孙,十六岁遁入空门,武功虽修自我玉氏一脉,却未得精髓。为人冷漠,少朋寡友,故定银五百两。可以武力强毙之...
时值天狗食日,古墓石室内,原本常年卧于榻上之人此刻竟然正在凝神打坐,长发遮面看不清楚眉目,氤氲之气自体内发出,向四周飘散。正在凝神间,榻上之人突然双目微睁,两道精光自发丝间直射石室门口,但见一张帛纸卷着一杆玉笔自暗影中飞出,直落榻前。榻上之人憋了一眼地上帛纸不觉怒火中烧,原来那帛纸竟是一纸悬赏,上面所绘之人,成背身卧榻之姿,正是自己,另附姓名:玉红楼,赏银之处却是空白。忽闻阴影处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道:“悬赏你填,人头我取!”...
玉家,江湖上一个极其神秘的家族,家族中人皆穿灰袍,行事亦正亦邪,偶有轶事流传于江湖之间。相传玉家富可敌国,武功一脉相传,高深莫测,传至玉红楼一代更是将玉家武学修炼臻境,不过此人性情暴戾乖张,传言曾手刃亲子。更时常亲绘江湖人士肖像画卷,内书底细弱点,并附悬赏。只为让江湖中人自相残杀,以供取乐。也正是在玉红楼这一代,玉家一夜之间突然绝迹江湖,再难闻其踪。曾有传言,玉家绝迹约有一年,有人亲眼见到一个身穿灰袍俊朗异常的男子,手提千斤白玉,凌空踏虚,隐于泰山云雾之间,身法武功所用正是玉家绝学!至于此人是否玉家后人,现居何处,传言是否属实,当时江湖中人又为何甘心受玉红楼摆布等种种疑问,时至今日,已然无从考究了!
有道是:西岭有墓群山低,隐玄机,渐迷离,倾世僧衣,无言画相提。妙僧转瞬化老翁,言有终,望依稀。此间一别归无期。两相知,无相思,天狗食日,断魂附玉笔。原是闲情轶事曲,是与非,已成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