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向后撤出几步,刚才杀伤自己部下的那颗手榴弹的威力她还记忆犹新,绝非普通市面上贩卖的手榴弹,定是一些黑市上流通的试制品。她的算盘很简单,只要千不想死,肯定会扔出手上的这颗手榴弹,以自己的身法速度还是能够勉强躲开的,到时还是得回到刚才的局面。
千在心中默默数着数,经过前几颗手榴弹的使用,他摸透这种武器的引爆时间为三秒左右,他必须在这之前将它扔出去。离引爆还有两秒,千做出一个胆大而具有威胁性的动作,他向黑羽跨了一步,右手做出挥手状。黑羽再次向后撤,在她看来这种挑衅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还有两秒,千右脚向前伸出,缓缓朝地面落去……黑羽盯着他的脚步,自己的右脚也向后撤去。突然,千大手一挥,将手榴弹扔了出去,朝着对面那女人。黑羽眼见炸弹飞来,脚步加快,施展身法倒退。以如此的速度,想必手榴弹是无法波及到她的,但是她离千的距离也在一瞬间加大。
就在千扔出手榴弹的那一刻,他头都不回转身便朝身后被绑着的樱跑去。
樱眼睁睁看着他在黑袍女的凌厉攻势下伤痕遍体,身上没有一处肌肤是完整的。她拼命想要挣脱手上绑着的绳子。可那是黑羽亲自绑的牛筋绳,哪是一个普通小女孩能松开的。但就算是手腕破了皮,樱依旧使劲想要挣脱,她知道那个男孩是为了救自己而来,如果自己能起来就不会给他添这么多麻烦了。
千朝着樱所处的方向奔去,同时还从包中拿出一颗闪光弹扔向后方。一阵白光闪起,最后的闪光弹成功眩晕了黑羽,延缓她的脚步。
他来到樱身边,匕首割开绑着她的绳子。
“快逃。”
说完拉起她的手往来时骑的那匹马奔去。
樱跟着前面的人跑,余光看见他抓住自己的那只手,那完全就是一只血手。不过樱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想起第一次和他见面。那天,是自己拉着他的手。今天,是他拉着自己的手。
千余光瞥见那个轻佻的青年从爆炸中清醒过来,掏出手枪便是一枪射在他脑袋上,这种时候可不能让多余的人来妨碍自己。可怜卫明夫才刚睁开眼就被射穿了脑袋,纵然他能够恢复,但是在再生的这段时间内却没有意识,只能再次躺在地上。
两人来到马匹旁,千暗暗庆幸那几人没有把马给杀掉,不然又要多浪费一番力气。
待到二人都骑上马,千一抖缰绳,马却站在了原地不动。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朝周围望去,只见四周的草丛中骚动不已,一头头狰狞的军用猎犬钻了出来,朝马匹咆哮而来。千看向刚才交战的女人,此时她刚刚睁开眼,正拿着一只骨笛吹着。那些魔兽正是听从她的指令过来的。
千只能一刀子扎在马屁股上,身下的胆小鬼一吃痛才往前跑去,不过速度是比不上平时了。果然这些军用猎犬也具备魔兽的特性,对普通野兽有着天生的威压。他抱着樱,两人骑着马,朝着岚州的方向奔去。
……
黑羽冷眼看着那两人一马远去却没有多焦虑,口中不慌不忙地吹着骨笛,二十多头军用猎犬狂奔着追去,卷起滚滚黄沙。
“若是再装死我就杀了你。”
她抛下一句便追了上去。卫明夫缓缓从地上爬起,掸掉长衫上的尘土。
“这么凶哪还有人敢娶你!”
……
千猛烈鞭打马的臀部,可却无法让它增加哪怕一丝的速度。他知道原因,身后的军用猎犬止不住地咆哮,让身下的马儿从心底害怕不已。
樱被他拥在怀里,感受着他瘦弱又坚实的胸膛,她甚至感觉到后背传来的心跳声,剧烈却衰弱,它开始慢下来。
“千……”
“你会骑马吗?”千靠着她的肩膀问道。因为失血过多造成体力虚弱,他现在哪怕是坐在马背上都显得无力。身后的咆哮声越来越近,像狼嚎,像狗吠,但他知道那是怪物。
樱听到这一问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回答说:“我……我没学过。”声音略显沮丧,她感觉自己真没用,什么东西都没学过。
千说道:“不要紧,你只要身子贴在马背上,两脚踩着马磴子,拉着这根缰绳不放就不会掉下来了。”
“千,你的声音……”
他知道樱指的是什么,自己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说话了。
她回头看着他的眼睛,那双黑色的眸子半睁着,显得有气无力。
“你要去做什么?”
千没有回答,只留给她喘息声。他单手撑在马背上,樱感觉到后背的坚实感消失,他要离开了,去跟那群怪物战斗。
樱无法阻止他,流泪看着那跃起的身影,喊道:“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迎面吹来的寒风冻结了眼泪,冷得她不由闭上了眼,再次睁开时,千已经在很远的地方了,渺小的像颗石子。
踉跄着地翻滚一圈后,千才站起身来。此时军用魔兽猎犬距离他不到十米,正露出那一嘴的獠牙扑向自己。他抽出手枪对准一只猎犬的头部便是一击,子弹贴着它粗如针线的皮毛而过。
没射中,因为他实在没有巅峰时的集中力,而且它很有精神。
又是一枪,这次子弹立了功,击中一只猎犬的头部,它摔倒在地上然后被身后的同类踩成了稀巴烂。千提起精神,连续射击,一头头魔兽猎犬被被击中,有的当场死亡,有的却只是受了皮毛伤。
猎犬们闻到他身上浓郁的血液气息,脑子一下子炸开了。怪物洪流很快便来到他的身前,弹匣里的子弹也已经射完,他握住腰间的匕首,盯着最前面的怪物,蓄势待发。
锋利的匕首刺进第一只怪物的头颅,将脑浆搅成一团。千立马抽出匕首,撤步躲开一只猎犬的撕咬,身子一转在它脖间留下一道伤口。这时又是一只猎犬扑到他的左侧,咬住了他的左臂,那尖锐的獠牙瞬间刺进他的皮肤和血肉。还没完,猎犬摇头晃脑疯狂地拉扯着嘴中的美肉,要将千的左手给咬下来。他咬紧牙关,匕首捅进怪物脑袋……
一只又一只猎犬围了上来,咬住千的四肢、躯干不放,这一幕看上去像是古时候一种叫五马分尸的极刑。他忍受身上各处传来的痛苦,脑中回忆起一件事:两年前,自己好像也是被一群狼这样撕咬的。
那次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好像是因为脑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活下来,只有你一定要活着……”苍白无力的声音响起。
好像……不是这个。
“闭上眼睛。”又是一个声音响起,威严而又充满魔性。
没错,是这个声音。千闭上眼睛,暂时告别这个满眼獠牙与巨口的世界。
……
樱第一次骑马,瘦小的她无法驾驭身下的巨大牲畜,只能按照千说的紧贴马背,攥紧缰绳。她伏在马背上,倒灌的凉风让她难受得很,只能头朝下闭上眼睛,任由马儿向前跑着。
不知道千怎么样了,一个人能够在那群怪物中逃脱吗?没事的,小舒姐姐说千很厉害的,就算多几倍的敌人也能活下来,一定没事的。樱心中默默祈祷,可是越这样想越是害怕。她不知道马前进了多长,离岚州还有多少里,但一想到那满嘴獠牙的怪物追上来她就害怕。耳边的风声遮住其他任何声音,却不代表身后没有咆哮的怪物。她害怕去看后面,害怕去听周围。樱只是一个普通的十一岁的小女孩而已。
岚州北郊,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正快速前进,但是队伍的前进速度终究无法和单人单马的速度相比,能够在一个小时内到达断桥就算谢天谢地了。在这支人马最前头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身穿制式皮甲,冷峻的小脸上透露出严肃、愤怒的神情。
“给你一千金币帮我一个忙。”
回想起那个臭小子急急忙忙冲进黑市扔给自己一大袋钱她就来气,哪有这么拜托人的?张嘴就要一堆人,这是要去打群架啊!不过毕竟钱已经到自己手了,再不帮忙就坏了规矩,那在这一行算是臭了名声了。
她突然眯起了眼,此时正值黄昏,远处却有一道黄龙奔来,她看不到马背上的人。奇了怪了,待到那马靠近了些才发现是一个小女孩趴在马背上,肩膀瑟瑟发抖,一副颤颤巍巍的样子。女孩身下的马也好不到哪儿去,像是看见了魔兽一般惊恐,四只腿打颤。
这么晚了还有小孩出来练习骑马?看管的大人在哪里?她连忙上前三步,一把攥着那失控的马的缰绳。若是普通人看了定会为这胆大的孩子捏一把汗,往往需要好几个壮汉出动才能制服的一匹疯马,她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上去干甚?不过在场的都是明白人,知道这对她来说只是小菜一碟而已。
疯马被这突然的大力勒住,差点摔倒在地,樱却依然死命地抓着缰绳不肯松手,深着低头祈祷。
“神,请保佑千平安无事……”
“喂,睁开眼睛。”
“保佑他逢凶化吉……”
“我说你睁开眼睛。”
耳边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樱这才意识到身下的马已经停了下来,正低着头吃草。她睁开眼睛看向四周,只见一个看起来比她还小的女孩子正插着腰站在一旁,不耐烦地看着自己。在她后面是一群大汉,每个人都裸露出大片古铜色的肌肤,手臂上的肌肉比她的大腿还粗。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小女孩晃了晃白乎乎的手掌问道。樱把视线转回她身上,这孩子身穿华丽的皮甲,将全身都包围住,头上扎着羊角辫,粉扑扑的脸蛋却摆出一脸讨债的表情。
“我……我叫樱。”她怯生生地回答,还没从刚才的恐惧中恢复过来。
羊角辫的小女孩一听这名字瞪大了眼睛,道:“原来就是你啊!那混小子呢?怎么不见他人?”
樱回头看向后方,此时太阳已经下山,只留下一点余晖残存在世间。四周一片灰蒙蒙,没有灯火,没有住家,因为这里是人迹罕至的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