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安歌的记忆里,德妃跟在皇上身边的时间比丽妃,淑妃还要早一些,却只除了一名公主,再也没有生下别的皇子。
没有皇子的妃子自然没必要与别人争来斗去的。
沈安歌立在德妃比丽妃的锦华宫还要清净许多的秋阑宫前时,忍不住深吸了口皇宫里少见的净润空气,才随着宫人进到了屋内。
德妃早早的便候在了屋内,想要见识见识能收了瑞王心的女子是何等的妙人。
青山黛眉,秋水剪眸,在瞧见沈安歌那双眉眼时,德妃的心里便微微的点了点头。
就冲这双墨润如水养玉,透亮似星落清泉的眼眸,面前这位瑞王妃便是个坦荡聪敏的人。
德妃对沈安歌的印像不错,待她见过礼,便让人看座,上茶,上点心,然后拉着她的手,亲切的说起了家常闲话。
真的是很单正的家常闲话。从今天气不错,到桌上那碟玉罗糕是灶上李妈的手艺,要多吃点,到壶里的老君眉若是用来煮蛋会很好吃,再到……
“不知王妃袖口上绣的是什么花样?”
“还有这针法,本宫瞧着有些像套针。可是,寻常的套针,却没有这样的真实感。”
德妃亲热的拉着沈安歌的手,指腹小心翼翼的磨着沈安歌袖口上的花纹,问出的话实在有些令沈安歌汗颜。
毕竟是出身相府的嫡小姐,琴,棋,书,画之外,女红也是必学之技。
只是,成日不动的坐在屋里一针针的跟指头,布料过不去,实在是件枯燥的事情。意思意思的学了两天,弄清了什么是挑针,什么是平针之后,她便放弃了。
江夫人就江若云这一个女儿,心里舍不得她的眼睛受累,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了。
现在,要让一个针脚都绣不均的人去分辩“套针”这种听起来便很复杂的东西,实在是……有些难度。
“这……”
迎着德妃那双带着期许的眼眸,沈安歌有些惭愧的坦白道“这些花纹,是臣妇的娘亲绣的。”
“娘娘若是喜欢,回头回门时,臣妇去问问我娘。”
“这样啊……”
可心的花样近在眼前,却不得其法使得德妃微微有些失望。
不过,她很快的便又收拾好的心情,一脸慈蔼的望着觉安歌,道“养大的女儿,转眼就成别人家的人。江相,江夫人心里定然舍不得。”
“明天回门了,一家人难得团圆,肯定有说不完的话。”
“至于,这花样,王妃记着就好。本宫,不急。”
德妃的体贴,眸内的一闪而过思念,哀伤令沈安歌突然想到了远嫁的安和公主,
德妃跟在皇上身边的时候虽早,身上却并无大宠,这辈子只生了安和公主一人。
当年为了让女儿有个好归宿,德妃甚至主动同京中贵妃示好。
没有亲见当年的情形。但沈安歌听人说起过。
当初德妃还求过皇上来着,皇上也应了,只是没等附马的人选定下来,大苍与北凉的关系突然吃紧,安和郡主便被送到了北凉,作了和亲公主。
北凉离京城几千里,是八月即飞雪的苦寒之地。安和公主这种京中长大的金枝玉叶嫁过去,即使能在恶劣的环境里捱下去,怕也是,回朝无望了!
起码,在沈安歌关于上一世的记忆里,这位安和公主直到直到德妃暴病身亡,没有回到生她长她的京城
母女俱活于世,却因宫墙阻隔,山高水远而无法相见。其情之悲凉使得沈安歌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江夫人。
“娘娘,不知这炉里燃的是什么香?臣妇闻着它有兰花清雅又带着沉香的暧意,却是以往从未见识过的香气。”
“呵”德妃喜香,见沈安歌问起微微笑道“这是本宫自己调制的和意安然,王妃自然不曾遇到过。”
“和意安然,真是名如其香的好名!”
沈安歌的赞美使得德妃心情得到开解,便主动介绍起这香的调法来。
和意安然的制法并不是很难,只是对原料的品质,比例的要求极为严格。
沈安歌记下了德妃话里的重点,心里却开始思忖着颐华宫里那位贤妃是不是因为不屑,以至于懒得派人来接自己了。
说句实话,若有可能,沈安歌还真是乐不得不去见那位心智不够成熟的贤妃。
俗语道,怕什么来什么。
沈安歌心思才到,颐华宫的宫人也到了秋阑宫。
“臣妇告退。”
眼见着沈安歌要走,德妃突然叫住了她。
安和公主和亲到北如之后,德妃的心里便有些没着没落的。难得今儿与沈安歌的说的投缘,心里便有些意犹未尽的遗憾。
令颐华宫来的大宫女在宫外稍候,德妃着人取过一只雕漆描金牡丹纹的首饰盒,自里面取出一只累丝镶百宝的花钗。
钗身为金质,双股,顶端一朵杯口大的牡丹,红艳艳的宝石花瓣,随着盒盖的打开,散出异彩流光,璨夺人目。花侧,几片油碧的翠玉叶子,筋脉清淅,莹润鲜活。花的正中金须为芯,上停一只彩蝶,宝石为身,金丝做翼,头上两只金丝触角,颤威威似要随时飞走。
江若云生于相府,又嫁入皇家,最后还当了几天皇后,珠宝首饰见过无数。比这钗重贵的多,稀罕的多的东西,没有千八,也有百八。
若是换个旁的妃子拿这钗子出来,沈安歌也就随随便的收了。
偏生,那人是德妃……
身上无宠,又没有强势的娘家。德妃自然很难得到皇上的大赏,也很少得到别人进贡。
这钗落到别人的手里或许算不得顶名贵,对于德妃这样没什么依仗的妃子而言,却算得上厚重之物了。
没想到德妃会将她手头上最为贵重的一只宝石金钗送给只见过一面的自己,沈安歌意外之余心生感动,不忍将其据为已有,连忙推托。
“娘娘的心意,臣妇心领了。只是,这钗太过贵重,臣妇实难承受。”
德妃见沈安歌不肯收簪,拉过她的手便将钗硬塞到她的手里。
“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左不过是几颗好看点的石头!
本宫年岁大了,带着过于招摇,倒不如拿来送个人情,买个好。”
德妃说的诚挚,沈安歌也不好硬驳了她的意,只得有些诚惶的笑道“臣妇倒是却之不恭了。”
手中的钗终于送出去,德妃心里很高兴,面上现了欢愉之色“如此一来,本宫可是赚了!”
沈安歌闻言一愣,心里便有些不安,多少有些担心自己的心软会惹出什么啰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