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一愣,眉头抖了抖,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子契的眼睛。
子契继续追问道:“两国对峙,其实多多少少在边境上交交火示示威也是常有之事,而右夫人似乎对交火非常紧张,可是因为有右夫人非常担心的人在战场上呢吧?”
没想到自己的心事一下子就被子契看穿了,解忧的脸颊泛起了一丝红晕,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跟子契解释这其中的缘由。
“那个人是翁归靡吧?”
解忧刷的一下抬起头来,警惕而戒备的看着子契。见子契依旧云淡风轻的笑着,只有好奇的探究,没有丝毫恶意,她这才收敛了自己的敌意,算是默认了。
“哎呀!”子契突然间一拍脑袋,惊叫一声,双眸中顿时折射出异样的光彩。他猛然扭过头来盯着解忧,将解忧浑身上下来来回回打量了四五遍,脸上的表情无比精彩。
解忧眨巴了两下眼睛,被子契搞懵了,他这是何意?会不会对翁归靡不利?
“难怪……呵呵,我竟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解忧依旧一头雾水,只能冒昧的问道:“什么事?”
“右夫人和翁归靡怕是旧识吧?”
解忧的神色立刻严肃了起来,难道子契也知道了她和离归的事情?会是翁归靡告诉他的么?可是此时此刻她却不确定自己是否该对子契坦白。她选择和子契以心相交成为盟友,必定会对他坦白真诚,可是这段陈年旧情实属于个人私情,并且她和翁归靡两人还没理出个头绪来,再牵扯第三人进来,不知是福是祸。
“右夫人不必紧张,看右夫人的样子我想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子契的眸光黯淡了下去,眉头深蹙,惋惜而沉痛,似乎是回忆到了什么隐秘而沉重的记忆。他将前前后后的事情一联想,不禁悲从中来,千言万语只化作唇边的一声叹息。
“翁归靡当年逃命在外,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在追杀之人的刀下捡回了一条性命,逃到了安息。却从此性情骤冷,再也不近女色,还时常一个人望着远方出神,我想许是他在大汉遇到了什么人罢……我派人调查过,翁归当年逃命到过楚地,差点命丧彭城,而右夫人的老家也是楚地彭城,想必这并不是巧合吧。”
“追杀?!丧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解忧如遭雷击,她还是第一次听人提及当年之事的实情,就算是当初在敦煌两人两情相悦之时翁归靡也对她只字未提过当年突然离开的缘由。
当年打马江南过的锦衣少年郎,竟然是被迫亡命天涯?那么他当初的不辞而别,不负责任的离开,只是因为被人追杀的缘故?
天哪……
“那是翁归靡最不愿提及的一段回忆,也是他此生最黑暗的一段时光,他在被追杀的过程中他的父亲也因为党政之争被人害死了,他也是凭着手中的弯刀浴血归来……翁归靡此后性情改变了许多,他将那段伤痛封存在自己心里,从不跟人提及,那段历史也成了禁忌,没人敢私下议论。所以右夫人你才不会知道那段旧事。”
解忧的心底里炸开了一记惊雷,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翁归靡为什么不告诉她呢?如果他跟自己解释,那么现在的情况可能就不是这样了……他们差点就因为这点嫌隙和误会而错过一生!
自责和悲恸,还有汹涌而来的心疼和难过,让解忧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虽然解忧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不爱翁归靡,即使遍体鳞伤也依旧放不下他。可是,爱越深,伤越痛,心底里多多少少对于他当年的抛弃还有些介怀。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点的介怀和误会,让解忧孤独的心变得更加的敏感,无限放大了那不堪一击的自尊和骄傲,所以才会在当初和亲乌孙时便选择与翁归靡恩断义绝!
解忧时常在想,自己此生与翁归靡的缘分大概也就这样了。他抛弃了自己一次,自己也抛弃了他一次,这笔账也算是还清了罢。
受过伤的爱情便不再像年少那般透明纯澈,直到今天,子契无意的一句话才为解忧道出了那隐瞒多年的真相,蒙尘了的心逐渐被擦拭干净,叫她如何不念他?
原来当年在楚地彭城,他俊朗明媚如天上的太阳,大大咧咧所说出的肆意张扬的爱,是真的。
多年后敦煌相遇,他深沉如墨灿烂如星,他欲语还休所说出的极深还浅的爱,也是真的。
他一直都在表达自己的心,炽烈的、爽朗的、晦涩的、隐忍的……可是自己却一直都在误会他……
看着解忧失魂落魄悲伤失态的样子,子契便全都明白了。原来翁归靡总是毫无由来的沉默并不是一厢情愿,这份感情在他们两个人心里,都同样浓重。
“右夫人不必难过,往事已不可追。只是往后,你打算怎么办?”
解忧擦拭掉了眼角的泪痕,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了这个地步,哪还有什么双全之法?不过,即使是面对刀山火海,我也不会再退缩害怕了,我不求双宿双飞,不求两情相依,只求两心相知,此生无憾。而我也会用自己全部的力量来救翁归,与他一同守护他的乌孙。”
“哎……”子契叹了一口气,兀自凝眉。任谁也想象不到命运会在他们俩人身上上演这么一出,相爱之人却变成了堂嫂与小叔子的身份,这叫人如何接招?
“不过右夫人也不要太过于悲观。”子契道:“你和翁归靡相依相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什么?”解忧震惊,上前一步激动的拉住了子契的胳膊:“你刚才说什么?”
子契面色一滞,愣道:“我说,右夫人还是有可能和翁归靡在一起的……”
解忧眸子里燃起了一团兴奋的火焰,但是随即又冷淡了下去:“若是私奔逃跑之类的自私行径,怕是我放不下大汉,翁归也放不下乌孙吧。”
“说来也巧,你们俩人的命运竟然是如此相似,都是为了自己的国家,完完全全的奉献了自己。”子契叹道,但是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一丝的哀怨,反而是深深的赞叹。“我说的可能,自然不是私奔这种根本就不符合你们俩性格的做法。”
“那是什么?”解忧也疑惑了。乌孙的民风即使再开化,也允许不了嫂子和小叔子公然偷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