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冷声道,“可都有按照我吩咐的备齐?”
蒲建仁点头如捣蒜,“主人放心,属下亲自盯着得,每一种爬虫抓的都是雌雄一对。”
面具人道,“我看看!”
蒲建仁躬身,双手奉上手中布袋。
面具人打开袋口,又细细分辨了一盏茶功夫,再望向蒲建仁的时候,面具下的瞳眸里满是激赏,声音却仍旧是阴森森的,“开始吧!”
蒲建仁身后的家人们闻言,齐齐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面具人和蒲建仁一人一个把袋子里的东西皆数倒入缸中,盖上盖子,又用早已和好的黄泥彻底密封。
面具人又告诉蒲建仁,今天以后的每一个夜晚,蒲家上下必须于入睡前祷告一次,晨间起床以前祷告一次。如此连续祷告一年,不可一日间断。
诸事,暂定。
一盏灯笼从房间里飘出来,蒲建仁满面喜色地引着面具人出了门,直直送到长街的拐角。
面具人阻止蒲建仁继续前行,再次点亮自己手中的那一点星火,走进黑暗中。
蒲建仁望着面具人远去,转身回走,灯笼里的光照在他不停转动的眼珠子上,狡光溜溢。
宅子的台阶上,一个身着粉红纱衣的少女正等着他。
蒲建仁还未走近,便压低了嗓音埋怨道,“元儿,你怎么跑出来了?”
“爹爹,”叫元儿的少女示意蒲建仁把耳朵凑过来,然后,低低说着什么,直把蒲建仁听得脸色一会青、一会红,一会黄的。
末了,元儿眼泛泪光,脸泛伤感,“爹爹,为了家族兴旺,我们这也是没法子,身为蒲家女儿自当为蒲家分忧解难,若是爹爹要元儿的命,元儿也是愿意的。”
蒲建仁皱起眉头,“元儿怎可妄自菲薄与那逆女相比,她的命本就是我给的,我说怎样她就得怎样。你是我蒲家的希望,你有母仪天下的命,别哭了。”
蒲建仁又四下里看了看,道,“乖,进去。”
那元儿听闻,立时眉开眼笑。
在他们进宅子后,黑暗的屋角处转出一个人影。
相里玉。
相里玉是尾随那面具人而来,天生对危险的警觉让她不敢贸然进入这个老宅,她本打算劫持蒲建仁来问个清楚,却不料蒲建仁的女儿半道上出来等候。
相里玉看看重归黑暗的老宅,转头望向面具人消失的方向,眼底凝固着一抹怅然悲伤的复杂情愫,半响,她快步循着同一条道走去。
翌日。
青莲一贯早起,照常敲了敲相里玉的门,“客栈门口算命的黄大仙说,城西的二娘做得一手好汤,玉儿,我想去尝一尝,你去吗?”
相里玉在屋里应着不去,要继续睡觉,青莲便自己走了。
今日,琉璃城一大早就开始下毛毛雨。整个城笼在轻雾中,倒真像极了一处镶在高山流水间的灰白琉璃。
相里玉听着青莲远去的脚步,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对面的不速之客,“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昨晚,她一踏进房门,这个男的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她身后走出,淡定自如地坐在了她的屋里。
相里玉之所以不敢态度强硬,是知道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她担心他伤害青莲,于是只能压下心里各种让他滚蛋的念头,虚与委蛇。
其实……相里玉也做不了什么,因为她被定住了,动都不能动。经过几个小时的唇来舌往,相里玉只知道这个男人叫风如月。
而风如月对她,却知之极多,不单知道她是巫国皇族,还知道相里玉的父皇当初为了巫后,和整个天下为敌。
现在,风如月正和相里玉“深刻讨论“着这一点。
“巫皇当初发布的天下书里有一句是这么说的,他的美色可使巫后迷恋沉沦,待他色衰蛊惑不了巫后那日,他自会把她交给天帝处理,不知在下这般……可能入得姑娘的眼?”
风如月边说边极其优雅地整理着身上的衣服。
说是整理,实则是越整理越松散,线条美好的锁骨和胸肌,在男子骨节修长的手指下慢慢显露在相里玉面前。
相里玉心中愤怒,无奈脚却移动不了分毫:她的父皇和母后是真心相爱,天帝才是小人,得不到母后就想毁掉。
母后是蛊婆,可母后没有害过一条生命,母后还用蛊医治过许许多多人的病。母后的好,岂是别人能懂?也不需要别人懂!
相里玉想就对方的谎言迷恋之说反唇相讥几句,无奈搜了半天,愣是没组织好在不说出实情的情况下、又可以与对方抗衡的语言。
相里玉只好狠狠地瞪着风如月,用神情威慑他:耍手段算什么,有种今日杀了我,否则来日定有你好看。
风如月姿态虽是极尽诱惑,但他的目光一直没从相里玉的身上挪开,他的数据里有着她的血液,和一些他多取到的东西。
风如月能感受到她的愤怒、和她那隐秘到令人心碎的无奈。
风如月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看不得她那么伤心那么无奈,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陪她,让她……不会太难受。
倏地,风如月听见客气中隐约有衣袂猎猎的声响。他忍不住磋叹:来得够快,真是狼性不改!人随心动,单手捏起个诀,原地消失。
相里玉身上的禁锢随之解除,她心中惊讶:风如月温文尔雅一身书卷气,他不像是人类道仙,但如果他是妖,她怎会看不出他的本体?不是说琉璃城不能使用法力吗?
有心想问,又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自己再贸贸然开口,徒惹事端。
窗外曙光微显的时候,相里玉看见了携雨闯门而入的轩辕烈。
轩辕烈一身红衣都淋湿了,平日飞扬飘逸的头发,彼时粘在他的脑袋上变成一缕一缕的黑线,浓密的眼睫上都是水珠,唇色亦有些苍白。
饶是如此狼狈,却无损轩辕烈与生俱来的漂亮姿容。
“玉儿?”那双骄傲的眸子一见到相里玉,露出狂喜愉悦的神采,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她身边,张开双臂就把她抱了个满怀,“我昨夜做了个梦,梦见你被人那啥那啥了,吓得我立马就赶过来,幸好你没事。”
相里玉听傻了,呆在他怀中没动。奶奶个熊,这琉璃城里的男人一个两个都是魔怔了吧,都盯着她干嘛呀……她正腹诽着,轩辕烈却给了她一个更大的惊吓。
“玉儿,我决定了,我要娶你!”轩辕烈紧紧抱着相里玉,认认真真地说,“不过我要先声明,我虽是狼族的大皇子,但我和狼族已经没关系了,将来我也不会成为狼王,玉儿你就别挂念着要当王后哈。”
相里玉眨眨眼,轩辕烈这说的是什么跟什么?
轩辕烈简直就是一个随便至极的男人,婚姻大事岂是他自言自语了就算?在巫国,两个相爱的男女要成亲,也要有媒妁之言婚聘之约。
然后,相里玉确信自己没有对轩辕烈有讨厌之外的其他感觉。
“城主,你是不是做梦做糊涂了?”相里玉冷冰冰地说道,因为对轩辕烈的秉性有所了解,她并不做任何挣扎。
轩辕烈果然自动松开怀抱瞪着相里玉,这一看,他的满腔热忱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如万年不化的雪山冰川,又如一潭毫无波澜的死水。
“我……”轩辕烈没料到,相里玉对他如此情真意切的表白,完全无动于衷,忽然得,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轩辕烈虽阅尽花丛,但素日只要他多瞧一眼哪个女子,那女子就会自动投怀送抱。如此费心费力讨好一个女子,乃他生平第一次。
相里玉微微闭上眼,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寡冷。
轩辕烈哪受过这等对待,立刻便怒了,“臭丫头,你装什么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