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气压沉重的像要把人压扁。
青莲终于从情绪中出来,长长吐出胸中闷气,背起包袱,出了自己的房门。
隔壁,王妈正在给相里辰喂果泥,快三个多月的婴儿,已经懂得发出单音节配合大人的戏嘻。
青莲脚步顿了顿,眸里风云变幻,有为人母的些微亲暖,有为人妻的浓厚执念。少顷,残忍替代了所有,她转身,一步一步走过去。
突然,有脚步夹着欢快叫声从大门外传进来。
“王妈,王妈,你要的浓骨汤来了。”身穿红色狐裘的轩辕烈,手捧瓷罐,披着满头雪花出现在门口。
青莲脚步急转,以闪电之势回到了自己房间,极轻极快地关闭房门。
在青莲房门关上的同一个时刻,王妈应声出来。
“哎呀,城主亲自给送来了,我替我家姑娘先谢过了哈,”王妈边说边快步过去接过瓷罐,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谢倒是不用,不过,王妈,你要不嫌我讨厌,还请在玉儿耳边多说说我的好,”贵为一城之主的男子,对着王妈笑的那叫一个谄媚一个讨好。
王妈眯起眼,神情就完全是在看着一个寻常的毛头小伙,“知道了知道了,城主这一天天的就这一个要求,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城主可别再重复啊……”
这还真不能怪王妈不耐烦,五天来,王妈谢一次,轩辕烈就这么说一次,内容单一诉求不变。
轩辕烈硬生生把自己在王妈眼里的光辉形象,成功塑造成了现在这个絮叨惹人不满的痴汉。
青莲听着他二人边说边笑着进了隔壁。
青莲放下包袱,样子有些心事重重,轩辕烈的到来让她突然认清一件事:出城的地道恐怕不可靠了。
作为以擅谋自称的青莲,比谁都知道凡事有一无二这个道理。
她上次出城用过那条秘道。虽说当时轩辕烈还没来琉璃城,但不代表他现在不知道她以前的事。
青莲更清楚,轩辕烈看着痴迷美色无所事事,其实心机极深,现在看着是送什么骨汤,说不定就是来监视她的。
万一……她向来做事稳妥,亦觉得自己把相里玉牢牢抓在手中。
青莲一直轻看了相里玉的智谋,当下怎么也想不到相里玉会暗中摆她一道。
如今,相里厚泽重生无望,她精心饲养的还生蛊被毁,最爱她的她最爱的男子,此生再无相见可能,她的整盘局皆被毁了。
思及此,青莲身如重铁,坠坐在地上。
隔壁,婴儿稚音咯咯欢笑。
青莲面色颓败,宛如死了一般,若她肯就此认命,好好抚育相里辰,享天伦,那么之后,便不会有那般惨烈的结局。
然而,青莲一路走来,太过幸运,每一次无论是怎样的绝境,都能在她的坚持布局中化解,然后圆满。
于是注定,青莲不会认输。
“不,我不信命!”
跌坐在地上的女子慢慢抬起头,颓糜神色上缓缓地开出一朵深紫彼岸花,有一个惊天的决定在那一瞬间产生并被坚守。
执念,成魔。
转身,地狱。
青莲爬起身,走到包袱前,一下一下打开,摊在圆桌上,纤细手指飞快细致地扒拉寻找着,少顷,一个小小的蜡烛一样的东西被拿起来。
青莲盯着那东西,眼神像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良久后,她咬咬牙,手指一用力把那东西捏碎。
被捏碎的粉尘并不坠下,而是诡异地像白烟一样向上飘起,飞出屋瓦缝隙,消失在漫天飞雪里。
青莲痴痴地眼睁睁地看着那粉尘在视线里消失,那绝望的神色,是因为她透过粉尘看见她自己此后的遭遇。
忽然,她眼风一厉,手一动,桌面上收拾齐整的包袱被扯起一角,所有衣物银两在空中扬起,又疾速纷乱落下。
青莲开始低低哭泣,开始疯了一般摔砸屋里的东西。
门外,敲门声随着轩辕烈的叫声急促高亢起来。
“青莲姐,青莲,青莲!”
青莲不理不睬,长袖又是几个快扫,那小方盒子被大力卷过,啪一下撞在墙壁上,裂成三块。
盒子的碎块还未落到实地,青莲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同时,门被大力撞开。
轩辕烈站在门口,看着室内的一地狼藉。
天光从男子背后泄进,未束的长发被风卷起在他背后张牙舞爪,他的脸沉在暗色里,看不清表情。
王妈抱着相里辰站在轩辕烈身后,刚才轩辕烈和她都听见了青莲房里的摔砸和哭泣,她被轩辕烈挡住,还不是很清楚状况,只觉得情况不对。
“城主,发生了什么事?”王妈惊慌地问道,双手抱紧了怀中的稚子。
“王妈,走,在玉儿回来之前,你先到我府里住着,”轩辕烈转身,把相里辰从王妈手中接过来,吩咐道,“王妈,你收拾些要用的东西,跟我来。”
说着话的同时,轩辕烈已经从青莲房门前让开,向大门走去。
王妈被房间里的情景吓到,睁大了双眼,青莲遇到了什么事?是被什么东西抓走了?心下犹疑,脚不自主地想走进去一看究竟,却听见轩辕烈的警示。
“王妈,不要踏进一步!”
王妈一惊,慌忙收了脚,转身回自己房间去收拾必备物什了。
按着王妈带着相里辰在城主府住下不表。
青玉阁里,轩辕烈正与风如月讨论青莲突然消失一事。
在相里玉恢复元力后,风如月和轩辕烈就加大了对青莲的胁制。
彼时他们已经知道,相里玉最在意的是相里辰,只要相里辰在琉璃城内,相里玉就不会远走。
而他们最该防备的人,是青莲。
一个母亲能做到不亲自己的骨肉,其心之狠,其计之深,难以估计。
普通的衙役已不能达到软禁青莲的目地,之前的护院被换成他们的人。
相里玉出城那日,轩辕烈说的话,源自他和风如月的另外一个赌:相里玉会不会相里辰离开琉璃城。
相里玉是孤身出的城,也就是说,她只是暂时出去。
对于现在相里玉的力量,轩辕烈是放一百二十个心的,只有她伤别人,她绝不会被别人所伤。
既然终归会回来,他等着便是。
况且,城里有个危险的青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