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里玉看到那张画像里的女人,眸中闪过失望,这张脸确实够媚,却不是她想找的人。
相里玉想了想,转头看向谦王妃,“画像上的人住在哪里?”
谦王妃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相里玉会这么问,半响后,她神色一颓,语气有些阴沉,“死了!”
相里玉凝眉,这谦王妃是不是糊涂了,刚不是还说那琴的主人是妖女,怎么这回又说人家死了?
谦王妃被相里玉这么一注视,似乎醒过了心神,举手用力拍打一下自己的脑袋,略略懊恼地解释,“这画像上的人是谦王的姐姐,我说的妖女,是画这画像的女人。”
忽然,密室门被打开,胡岳成的声音传了进来,“姐,快出来,姐夫回来了!”
谦王妃急忙卷好卷轴放回花瓷里,又慌慌张张地检查了一下刚才她动过的东西,直到确定一切都是原样了,这才过来,急急拉着相里玉出了密室。
密室外,胡岳成早已备好了茶水,见相里玉和谦王妃两人一出来,他打开大门,迅速转身落座。
相里玉在第一把圈椅上坐下,端起茶杯置于面前,学着谦王妃的样子,轻轻地吹着,做出一副宾客尽欢的场面。
时间太仓促,谦王妃无法详细对相里玉说出自己对妖女的恨意,当下就着喝茶的姿势,意犹未尽地压着嗓子继续她的话。
“天师,这个妖女手段好生厉害,逍遥居的女菩萨都被她满过眼,还在王爷面前为她说了不少好话,把王爷迷得家都不回……妖女善惑人心,天师可千万要好生提防才是。”
“什么逍遥居?什么女菩萨?”相里玉不太能理解女人家的那种复杂,但是谦王妃说的逍遥居,她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
胡岳成轻轻咳了两声。
相里玉转眼,便看见门外卷进来一个人影,身形如风,在她还来不及看清楚对方面貌的时候,他已经在谦王妃左边的太师椅上坐下。
“王妃休要胡言乱语,女菩萨乃神之后裔,身份尊贵无比,岂容你等胡乱议论!”来人不等坐定,斥责之言已经说出,其声宏亮,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言罢,目光炯炯地望向相里玉。
这个架势,摆明了他言辞里针对的是相里玉,想是方才相里玉的话尾让他听了去。
相里玉这才看清谦王,只见他一身亮丽的紫红锦袍,方正大脸上蓄了寸短胡须,在她这个距离看过去,像贴上了一圈黑丝绒。
谦王爷虽略略发胖,但五官端正气场甚强,也算生的威猛。
谦王妃自然知道谦王爷是在含沙射影,当下只不满地“哼”了一声,道,“王爷今日怎舍得回家了?妾身还以为王爷不认识回家的路了……”略略委屈略略娇嗔。
按说谦王妃也算大家闺秀,若不是心中着实憋屈难当,断断不会不顾及有外客在场,作出此等小女儿家情态。
相里玉埋首喝茶,权当不知。
胡岳成微露尬色,又见谦王爷面露不悦,急忙抢先接下话茬,“姐夫连日劳累,且先休息片刻,我带相里公子去客房。”
相里玉也正巴不得离开,闻言正待起身告辞,却被谦王爷做手势拦下。
“且慢!”谦王爷音带厉色,人也随之站起,负手踱着方步来到相里玉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坐在椅子上的相里玉,“你是姚老头的什么特使?”
不屑!轻蔑!高傲!
相里玉略作思量,起身,慢条斯理地弹了弹衣襟。
“看来王爷确实如姚将军所说,自以为是张狂的很,既然王爷确信自己可以护得这一城百姓无虞,那么在下这一趟就来得多余了,告辞!”
相里玉的动作比尾音更迅捷,她掀衣,错身,抬脚,刚要跨过门槛。
胡岳成却用比相里玉更快的速度,抢在她前面展开双手阻拦住她的去路。
“公子公子息怒,”接着他爬起来,大步冲到谦王面前,气怒交加,颤着声音嘶吼,“姐夫……一月之期不是闹着玩的,秘旨已到姚将军手中,皇上他动真格了呀!”
“长琴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有先皇的免死铁卷,他敢!”谦王甩袖怒骂直呼帝王名讳而面无惧色,一副铁胆铮铮的英雄样貌。
胡岳成一愣,心里有什么隐秘,被谦王这一句话提领了出来,他眼珠子转了一转,“姐夫,姚将军说皇上对铁卷也有另外的旨意……”
说这话的时候,胡岳成的眼风有意无意的飘了一下相里玉。
“什么旨意?”谦王爷的脸绿了,凛人的气势瞬时收了三分。
“胡参……将!”相里玉接收到胡岳成暗戳戳的眼神,立刻会意,以一种不甚明显的警示的语气和神态开了口,看似普通的称呼,却有任何人都能听出来的一语双关。
谦王爷望向相里玉的眼神惊了一惊,似乎这才察觉到相里玉的重要。
相里玉拂袖,径直离开了谦王府,她扬起下巴,步子迈得很大。
谦王半天才回过神来,单手指戳向相里玉旁若无人大模大样的背影,“这,这……目中无人的小子,我要把他抓……抓起来!”
胡岳成甩袖,顿足,“姐夫啊姐夫,你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唉!”话音未落,已抓起衣摆掂着脚尖,追相里玉去了。
谦王再一次惊怔住了,胡岳成什么时候敢用这种语气这种态度跟他说话?
相里玉无意间和胡岳成配合的这场浅尝辄止的戏,堪堪正是对付谦王的最佳方案。
像谦王这样阅历丰富却头脑简单的人物,跟他说话只要轻轻触及话题的边缘,不必深入谈论,说的内容只要让对方明了意图即可。
谦王的手颤啊颤啊颤的,好几次举不起来,直到眼角余光扫到了那个几乎被他遗忘了的女人。
“夫人,夫人近日身体可是好些了?”谦王转身,甚是温柔地去搀谦王妃的胳膊,“本王有罪,劳烦夫人挂心,来,夫人,随本王去园子里散散心。”
“王爷……”谦王妃未语哽咽,眼里的泪水积压得两个眼袋越加水肿,下弯的唇角使得脸上的肉都被扯坠了下去。她也曾是璇玑第一美人,只可惜年华似流水,美人已迟暮。
谦王别开眼,不让谦王妃看见自己眼底迅速漾起的厌烦,嘴里说的话却越加体贴了,“夫人小心。”而他真正的心思,都表现在那咬紧的后牙槽上。
那边谦王夫妻在园子里沐着暖阳,谈着体己话。这边的胡岳成,也正好赶上了出王府后故意放缓脚步的相里玉。
相里玉举目,看着街上祥和安宁的一张张面孔。她不明白,即便谦王有免死铁卷,那这些百姓呢,他们又有什么做依仗?
相里玉不报什么希望地向胡岳成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没料到,胡岳成听完相里玉这么问后,却给了一个相里玉意想不到却又合乎情理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