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太傅谢安 > 第四章:悲不自胜
    谢安石跟刘淼原本还是异常惬意地钓鱼而归,但是在看到长兄的家童那一刻,到底心生不妙。

    那家童看到他后,便箭步向他跑来,来到他跟前的时候,便一脸急切地开口道“三公子,大人想要见三公子!”

    谢安石在听闻那家童道完那句话后,便不自觉地捏紧了一下妻子的手。他想,他所害怕的事情终归是道来了。

    他想起,长兄北伐失利,终归是没能逃过那样一劫了。

    谢安石跟刘淼急匆匆地赶往长兄哪里的时候,侄儿谢玄便早早候在门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了。

    他一见到侄儿谢玄便眉眼焦急地开口道“幼度,前不久不是还来信说哥哥一切安好么!”

    谢玄便带着哭腔哽咽道“叔父,父亲早前确实无恙,只是那慕容儁尽陷河北之地后,父亲便越发不济了起来。”

    谢安石听闻此言,便很是了然,果然又是因为这样的一种战况失利而引发了最后的导火索。

    谢安石跟侄儿交谈了一番后,便行色匆匆地赶到了长兄所在的房间。他一看到长兄面色无华的样子,不由很是心疼不已。

    他一来到长兄的跟前,不由分说地就握紧了长兄的手,一脸焦急又关切地开口道“兄长,你现下感觉如何了。”

    谢无奕仍旧是不甚在意地笑道“人老了,终归是避免不了这一步。”

    谢安石听闻长兄这般道来,不由越发悲恸起来,慨然道了声“兄长!”便再也无法多说一个字。

    谢无奕却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劝慰笑道“安石,你从小是一个极为洒脱的人,这样的事情,终归还是要秉持你该有的洒脱,自是无需太过难过。”

    谢无奕说到那一点的时候,不由欣慰地笑了笑。他这三弟从小到大,从来都是洒脱肆意,不管是早年的成亲事宜、还是后来生子、以及征辟的事宜,从来都是利落潇洒,不曾含糊。

    谢无奕又想起,他这三弟从小到大便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从来不曾让人真正失望过。他想到这里的时候,终归心生慰藉。他知道,就算他跟从兄仁祖相继离去,谢家终会在三弟的带领下走向更为辉煌的顶峰。

    谢无奕想,如此,他终归是没有什么好牵挂的。至于他的家人,那一点,他从来都不用去考虑,三弟在他在世时都能将他的孩子照料得那般的好,他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谢无奕思索至此,难免有些心疼起三弟将要面临的重重压力,到底还是不由自主地越发握紧了一下他的手,略显心疼地开口道“安石,为兄旁的倒不担心,唯独担心你这日后定然是不太好过。”

    谢安石听闻长兄那般说来后,一时便感慨到落下泪来,不由哽咽开口道“兄长,安石没事。”

    谢安石在那一刻,到底心生悲凉,他的长兄从小到大都是极为疼爱他。他那般小的时候,为着那些小动物受了伤后,长兄便为了避免他会继续受伤,便选择了让他再也不会受伤的饮酒。

    他七八岁那一年,即使是惯性的惩治,在他的一番央求下,长兄也是极为动容地应允了他的请求,宽恕了对那位老者的惩治。

    他想起那个总是对他有求必应的长兄,他想起那个总是对他关怀备至的长兄。他那一刻,到底很是悲不自胜地伏在长兄的跟前无声地流起泪来。

    谢无奕见三弟那般的模样,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安石,你无需这般伤怀,为兄能看到你跟一众家人,心里是极高兴的,为兄这一生又没有未完成的心愿,到如今也是过得顺心,你无需为为兄难过。”

    谢无奕对弟弟说完那样的一番话后,不由看向了一旁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桓温,轻唤了句“元子,我想跟你说说话。”

    桓温听闻谢无奕那般唤来,不由心酸到落下泪来,他一走到谢无奕的床边,便思绪万千地想起了他们相识的点点滴滴。那些过往,无疑是他生命中最为温暖的光。如今这道最为温暖的光,就要离他而去了,他不由伤心到泣不成声。

    谢无奕见他如此,不由虚弱地开口笑道“元子,你自是不用替我难过,我这一生有你这样的一位挚友,早已无憾了。”

    谢无奕说完那样的一句话,便紧紧地握住了桓温的手,意有所指地扫视了一圈他的弟弟们,最后便有所余念地看向了桓温。

    桓温见他如此,不由落泪哽咽道“无奕,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自是会照顾好你的弟弟们。”

    桓温说完那样的一句话,不由伤痛到匍匐而哭了起来。他想谢无奕给予了他最为温暖的光亮,他自然会将他最放心不下的家人照料好。

    谢安石听到这里,不由抬起头来,看着长兄笑得很是安详地微闭上了眼睛。他那一刻,到底很是思绪万千。

    谢无奕最终还是在家人的陪伴下,与世长辞了。

    谢无奕的离去,无疑又让谢家再次面临了处境不佳的窘状。

    谢安石在面对长兄离去的同时,不得不要为谢家的未来进行一番长远的打算。

    谢安石思及谢家目前年长一些的,便仅剩他跟阿万了。虽然朝声对于他出任豫州刺史之职较高,但是他终究是选择让弟弟阿万去担任那样的一份职责。

    谢安石知道弟弟阿万从来都是想要有所突出表现,如今,这样的一个机遇正是一个良好的时机,他自是想要让弟弟阿万去做自己最为想要做的事情。

    谢安石思索到那一点后,不由对阿万提及道“阿万,此次豫州刺史之要职为兄希望你会接替长兄。”

    谢万石听闻不由疑惑道“哥哥,这个职位朝政不是一直出声让你担任么。”

    谢安石便淡然道“为兄现在还无暇出仕。”

    他自然不是真的无暇出仕,毕竟谢家如今终归是要有一个如兄长们那样的人来带领它继续向下走下去。他希望弟弟阿万会成为这样的一个人,也好一了弟弟多年的夙愿。他想弟弟早年曾帮过他那般的多,他自然有必要帮弟弟完成一番他的夙愿。

    谢万石听哥哥那般道来后,便应声道“哥哥执意如此,阿万自是不会辜负哥哥的用心良苦。”

    谢万石在那样的一种时刻,想着哥哥对自己的期许,不由暗暗下定决心,定然是不会有负哥哥所望的。

    谢无奕离世后不久,谢万石便如兄长谢安石所预期的那般接替了谢无奕豫州刺史的职位。

    谢安石跟弟弟阿万商议好了那样的一番事情后,便携了妻刘淼一起为长兄发丧至祖墓。

    谢安石在为兄发丧的路途中,难免要思及诸多与长兄的往事来。他一思及那些往事,难免要悲痛欲绝一番。

    刘淼跟随在夫君身旁的时候,自然少不了要劝慰上夫君一番。她想起自己在面临至亲之人的离去时,一直都是夫君不离不弃地陪伴在她的身旁。开导她、安抚她,给予她最温暖的怀抱让她能够在那样的怀抱里将自己所有的悲凉都释怀彻底。

    她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由伸手将夫君揽到了自己的怀里,那一刻,才真正感受到,她的夫君这一路走来是何其的不易。

    她想起,阿万曾经跟她提及很多长兄无奕在夫君未曾成亲前给予了夫君很多的劝谏,成亲之后,为着生子的事情也是操了不少的心。还有瑧儿生病时,不辞劳苦地帮他们带瑧儿去救治。

    她想,她的夫君在面对那样一个处处为他着想的兄长离去,应该是痛彻心扉吧。旁的不说,她的哥哥在离世时,她是何其地承受了一番裂心之痛。如今,那样的悲恸却又不幸地降临到夫君身上。

    她想起,往日里总是夫君将她抱入怀中去安抚她所有的伤痛,然后将她从伤痛中带离出来。她想,现如今,她自然是有义务将夫君从丧兄之痛中带领出来。

    她思索自此,不由极为温软地开口道“安石,哥哥离世时,我也是极为伤痛不已,哥哥带我那般好,从小便教导我很多知识,开启了我的思维之门,让我没有向那陋巷里一般的女子一样,无力去抵抗自己的命运,只能随波逐流。”

    她说到哪里的时候,便如同安抚小孩子般轻拍起夫君的后背,想要借此来慰藉一番他那悲凉的心。

    她一边轻拍着夫君的手背,一边继续开口道“因着哥哥早年的那些教导,我便运气极好地遇见了你,遇见了你后,我一等便等了你十有余年,那些等待的时光里,我倒也没有荒废,而是央求哥哥让我学习一切的跟你有关的技艺,哥哥当时也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但是他又极其心疼我太过拼命。”

    她说到哪里的时候便轻笑道“所以,我很清楚安石你有多么伤心,因为我在哥哥离去之际也跟你一样伤痛到无法控制自己,觉得自己还没有好好回报一番哥哥,哥哥竟然这般与世长辞了,我那个时候既难过又遗憾,难免要伤怀太久。”

    谢安石被妻子那般搂进怀里,伏在妻子的腿上时,难免心生了几许慰藉。正如妻子所说,他到现在也是极为遗憾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报答一番长兄的恩情,长兄便这般仓促地与世长辞了。这样的一件事情,诚然让人很生遗憾。

    他正沉思间,妻刘淼又开口道“安石,你知道吗,我当时悲伤到都不知该如何走出哥哥离去的伤痛,是你一次次地将我带领出了那次伤痛,为此还不惜将瑧儿送到了阿万的府上。我在知道你的那番作为的时候,在感动的同时又很是为着你难过了起来。你是那样至善至孝的一个人,却能为了我一而再地辜负了家人太多,你得有多难过。”

    她顿了一顿,开口道“所以,安石,我也不希望你太过伤悲,我最不忍心看你那般伤痛的样子,就像你对我一样,我也是无法忍受你的所有悲伤情绪,不想让你那般地沉浸在伤痛之中。”

    她在那样的一种时刻,不由在内心默默祈愿,就让她自私一点吧。她愿意成为那样一个自私的人,如果,她的自私能让夫君安石走出伤痛的话。

    她正自思索一番接下来该如何劝慰夫君的时候,那个马车却一下子颠簸得太过厉害,她还没来得及思索,便本能地护住了夫君。然后抱着父君一起滚到了马车的车底上,她那般不顾一切地抱紧了夫君的时候,便将自己的脑袋摔得很痛。

    她被摔在车底的时候,因为太过疼痛,少不了要惊呼一声“哎呀!”

    谢安石却在第一时间,从她身上翻身起来,很是担忧地将她抱起后,便一脸关切地急问道“夫人,你有没有事?”

    她不由自主地揉了揉被磕得极疼的后脑勺,劝慰地笑道了句“安石,我没事,你无需这般紧张。”

    谢安石到底很是不放心地伸手去摸了一下妻子被摔的后脑勺,他伸手摸到一个明显的小包时,不由心生怒意来。

    他那种时刻,再也不能忍受那些驭夫这般随意的行为了,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便很是随意地驾着车。他当时也不曾心生怒意,但如今因着那群人的疏忽,让他的妻子受了伤,这一点他是坚决不能容忍的。他便怒极地拿了根车柱准备去教训一番那些驭夫。

    刘淼见夫君那样的行为后,不由笑劝他道“安石,着阴雨之天,难免湿滑也怨不得那些驭夫,你自是无需跟他们动怒。”

    刘淼不由思及,她跟父君相处快有二十年了,从来不曾见过他这般怒极的样子,如今却因为她被磕到一个小包而心生怒意。她那一刻,到底很是思绪万千起来。她也很明白,夫君若是这般发怒于驭夫,事后少不得又要为着自己给予了他人脸色而心生愧意。所以,她想,她必须要阻止夫君会做出令他自己心生愧意的事情来。

    她想,她的夫君在为着长兄的离去已然很是愧恨交加了,这一次,自然不能再让他做一些这样的事情。

    谢安石见妻子这般劝慰他,仍旧是不能浇灭他心中的怒火。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发誓再也不会让妻子在他身边受伤。如今,却眼睁睁地看到了妻子受伤,让他如何不心生怒意。

    他思索至此,便也不顾妻子的劝阻,拿着车柱便出到马车之外。火气冲冲地拿车柱捅那些让人生气的同时,厉声训斥道“你们这些个人一开始的时候便将这马车驾驭得歪歪扭扭,我不说你们,你们还真是准备将这马车给驾翻么!”

    谢安石想起,他出生至今这般厉色待人终归是第一次。他虽然也不希望自己这般厉色待人,但是那些驭夫竟然将他的妻子给伤到了,这一点实在是不能忍。他想,他就算有再好的脾气也不能容忍有人在他面前将他的妻子给伤害了去,这一点,是坚决不允许的!

    他那般厉声训斥了一番后,那些驭夫便哥哥噤若寒蝉,连一丝大气都不敢喘。更不用提之前他们喝得醉意熏然的状态,那一刻,所有的驭夫酒意全无。那群驭夫在他雷霆之势的威怒,唯剩低头不语。

    他那般教训了一番后,终归是铁青着脸进到了马车内。他在进入马车内的那一刻,虽然也很抱歉自己的训斥行为,但是一想到他们竟然这般轻易就伤了妻子,不由觉着那些惩戒都是轻微的。

    刘淼见夫君进入马车后,不有十足心疼地拿出手绢为他拭去脸颊、头上的雨水,然后叹息道“安石,你这又是何苦!”

    她这夫君,她还不清楚么,不消片刻便要为着自己那般厉声于人而心生歉疚。她的夫君,为着一个小兔子的死都能遗憾弥久,更何况是这般动手伤人,岂不教他无法原谅自己的鲁莽行为。

    谢安石听闻妻子的那句话,难免叹气道“夫人,为夫当时也是气不过。”

    他从来都是无意伤人的,只是那群驭夫伤了他的妻子,这点实在让他无法忍受。他在心里叹息了一番后,便想到,何苦去纠结这样的一种行为。他都已经做了,在叹息也是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在那一刻,忽然便生出一丝豁然开朗之情来。

    他想起,就算让他不断地重回过去,他仍旧还是会做现下的一切选择的。不管是选择等待刘淼的到来,还是为了弥补刘淼而迟迟不要孩子。他终归还是会做如下的抉择。

    他想起从兄说过的那句话来“人这一生,终归是要辜负很多的人,唯有做到自己心中最为渴盼的样子,才能稍稍去弥补那样的一些辜负!”

    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才真正地体会到那样一句话的含义,他思索至此不由将妻子揽入怀中,浅语道“夫人,为夫自从看到长兄离世后,内心的愧疚之情便肆意横生了起来,为夫总觉着亏欠长兄太多,到现在都无法弥补。”

    他说完那样的一番话不由顿了顿,然后继续开口道“但是刚刚去呵斥那一群驭夫之后,却忽然想通,即使再让为夫重来一次,为夫在看到你受到伤害的时候,仍旧是不能原谅那些驭夫,仍旧是避免不了回去呵斥他们一番。”

    刘淼听闻夫君这般道来的时候,不由了然地开口道“然后呢!”

    她那一刻,到底很是明了,她的夫君肯定是释怀了某些事情,若非如此,怎会那样释怀般的将她揽入了怀中。

    谢安石便在她的头顶释怀地开口道“突然想通,即使重来,为夫依然还是会做如现下的一切选择,为夫终归是避免不了要辜负一些最为亲近的人!”

    刘淼听他说到这里,不由浅笑道“如此说来,倒是要感激那些驭夫一番。”

    谢安石听闻妻子那般道来,不由嗔笑道“夫人!”

    刘淼便温顺地开口道“安石,你能这般想来,我终归是心生高兴的!”

    刘淼在那样一种悲意四起后的重生里,不由念及、诚如她的夫君所说“人这一生,终归是避免不了要辜负一些最为亲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