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太傅谢安 > 第二章:伤弓之鸟苻永固
    苻坚(字、永固,秦州略阳临渭氐人)亲眼看到弟弟苻融马倒被杀,自己又中了箭矢。

    他在落荒而逃的路上,难免要思及自己倾国之力、举兵南下,意欲攻克晋室的事件来。

    他想起自己登位后,也是极度兢兢业业,灭燕降凉,取得了一统北方的稳固政权。

    他在一统北方后,便听从大臣的劝谏,积极的劝课农桑。在他跟朝臣的努力下,大秦也是达到了一种极盛的状态。那样的一种盛状,甚至都引来了匈奴诸国的朝觐。

    他很清楚的记得在他取得北方的统一政权时,车师前部王弥窴、鄯善王休密驮曾亲自来秦朝觐,并自愿每年请贡。

    那是一种何其无声的荣耀,威势显赫的两汉都未能真正治御的匈奴之人,竟然主动要求朝献于秦。

    他当时听闻弥窴跟休密驮要前来朝觐的时候,自然十分喜悦的跟朝臣分享道“如今,车师前部王跟鄯善王就要来朝觐见,这也是一件值得大秦庆贺的佳事。”

    他的朝臣当时便跪地齐贺道“陛下福泽四方、仁爱敬贤,是我大秦之福。”

    他当时听闻那样的一番言语是何其心神荡漾,那样的一种君临天下的威势又有几人能够真正体会呢。

    等待弥窴等人前来朝觐的时候,他便极为高兴的将弥窴等人引领到他最引以为豪的西堂。

    那样的一座宫殿可是他耗费诸多人力跟财力才得以建造出来,就如他的大秦一样也是耗尽他所有的心血才换来那样的一种统一局面。

    他如何能够不让天下人都看到在他的统治下,大秦是一个何其实力雄厚、朝政严明的可以绥纳四方的地方。

    他当年将弥窴等人带到他那富丽堂皇、气派威严的西堂时,便很满意的看到弥窴等人在看到西堂壮丽无比的面貌后,情不自禁的便流露出了一脸的惊惧之情。

    随即,弥窴等人便跪地恳请道“陛下,弥窴久不出西地,不曾知道陛下的大秦是如此的让人心生敬仰,在陛下的明治下,大秦是如此的让人心生向往,弥窴恳请往后的每一年都朝贡于大秦,以获大秦的庇佑,万望陛下允许。”

    他当时听闻了弥窴等人这般道来,自然很是心花怒放,他想,他所想要的便是这样的一种让人不战而屈的效果。

    早前他的朝臣裴元略虽然劝谏他不要太过奢侈,他当时便将一些珍玩华服给减免了,但是对于这样的一种呈现门面的宫室,他仍旧是有所坚持。

    毕竟一座华美的宫室是最一个国家实力是否雄厚的最好体现。但是,他也很认可朝臣的劝谏,奢靡诚然是一种极坏的行为,因为它是一切腐败的温床。

    所以,他在接受裴元略那样的一番劝谏后,自然是很高兴的将原位尚书郎的裴元略直接擢拔成了谏议大夫。

    他向来认为,一个朝政若想要有良好的发展自然离不开那样的一群善于规劝的大臣,毕竟一个人的思维总归有限。

    他在听完弥窴等人的请朝后,那般回忆了一番后,便笑着开口道“大王也无需每年来朝,西域离秦也是路远,大王三年来朝觐一次便足以。”

    弥窴等人便跪谢道“多谢陛下体恤之意。”然后又诚恳的开口道“陛下,弥窴见到陛下这般宽厚待人,实在心生感怀,弥窴无以为报,唯愿能够成为陛下一统西域的向导,这大宛诸国虽然也会遣使朝觐于秦,但是并没有如同弥窴一般真正的臣服于秦。”

    他当时听闻弥窴这般道来的时候,不由越发喜上心来,不由赶忙扶起弥窴等人,连连笑道“大王当真能做大秦的向导,实乃我大秦的天赐福气。”

    弥窴便诚恳请求道“弥窴既愿誓死效忠大秦,也万望陛下能够在车师建立郡县以此来护卫忠诚于大秦的车师。”

    他当时听闻不由越发喜上眉梢的表示“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随后,他便精神焕发的陪同着弥窴等人去享用他早已安排妥当的宴席。他在席间听闻弥窴等人跟他谈及西域的一些概况时,自然听得十分仔细。

    毕竟,那一处地方很快就要在他的进攻下臣服于他了。他一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将西域诸地也一统为快,心情自然好到无以言表。

    他将弥窴等人送走后,便开始着手平定西域之地的策略。他在准备实施那些策略的时候,跟以往任何一起他想要有所作为便总能遭到诸多反对之声一样。

    那一次,他想要平定西域,仍旧是有不少朝臣规劝他,甚至连他的弟弟苻融也是规劝他不要去平定西域。

    苻融当时便劝谏他道“陛下,西域荒凉,路途又远,匈奴之人最为蛮荒不可教导,西域之地又极度贫瘠更本无法耕种,我们耗费国力去平定那样一处人蛮地荒之地,实在是得不偿失,万望陛下慎重考虑,莫要听信弥窴等人的片面之词。”

    他当时不由皱眉道“堂堂汉朝为了治御一方匈奴之人,尚且还要出师西域,如今我们在弥窴等人的帮助下,想要平定西域自然是如摧枯拉朽般容易,如今平定西域虽然路途遥远,但是我们可以让弥窴等人帮我们游说于西域诸国,然后我们在传送归降的檄文,若能使他们不战而降自然最好,若是他们负隅顽抗,我们也可以铁骑之师踏平他们的领土,如此平定昆仑山下的子民,不也是一件流芳千载的美事。”

    他只要一想到,偌大的汉朝都不曾做到的平定匈奴之事,他却能凭借大秦之势踏平西域诸国,便感到全身的血脉都因着那样的一个激动人心的大统一而澎湃不已。

    虽然他说出那样的一番话后仍旧是遭受了不少的反对之声,但是他最后却是态度强势的表示“孤意已决,无需再劝。”

    他在决定好了那样的一件事后,便开始积极的实施起平定西域诸国的战事。所幸,他派去的将领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弥窴等人的协助下,顺利平定了西域诸国。

    他在得到西北方的统一后,自然开始忧思起东南一方的晋室来。他一想到,东南一隅还有未曾臣服于他的一个王朝。尤其是当年来势凶猛的桓温还曾与他的父亲在枋头发生的那一站,他现在想起来都很是心生郁结。

    他想若是不能攻克下晋室,那么始终不能算得上真正的统一。

    更何况,古往今来,那个登上帝王宝座的贤明君主不想要如同秦始皇一般,能够混一六合,一统天下。

    他想到那一点的时候,便开始琢磨起如何攻陷晋室的事件来。

    他想到那样的一种事情,自然要跟他的臣子商议“众爱卿,如今西域平定,西北之地已尽归大秦所有,唯独东南一隅未曾臣服大秦。寡人每次一想到天下还未曾得到一统,便寝食难安。如今,寡人想要倾天下之兵来讨伐晋室。寡人也曾估计了一番,我大秦可出之兵高达九十七万,寡人会亲自领兵南下,众爱卿意下如何?”

    他的秘书监朱彤闻言便顺从的开口道“陛下应天顺时、恭行天罚,啸咤则五岳摧覆,呼吸则江海绝流。如此一举百万大众兵临城下,必然会让区区晋室不战而降。”

    他当时一听朱彤的这番话语不由极为喜悦的笑道“爱卿此话正是寡人的志向所在,有爱卿的这番话,寡人定然会一举覆灭晋室。”

    他只要一想到晋室也会称臣于他的那一刻,便觉得浑身都是充满了昂扬不屈的斗志。

    他正自高兴间的时候,左仆射权翼却跪地劝谏道“陛下,微臣认为晋室不宜讨伐。如今的晋室虽然微弱,但是并没有背道离德,更何况是君臣和睦,上下一心。更有谢安、桓冲两位德高望重之人,他们二人也是极为的将相相和。微臣听闻朝中有人之国不可伐,如今晋室朝中有人,又上下相和,万望陛下休兵养性,以待他日晋室离德,再一举攻克晋室,也是为时不晚。”

    他听闻权翼的话语后,心中不由泛起了几丝犹疑来。他诚然知道谢安是一位极其贤能的辅佐之才,晋室在他的辅佐之下也是一次次的化险为夷。

    但是,他又不死心,凭借谢安一己之力,如何能抵挡得了他的百万之师呢。

    他沉默了很久之后,便淡淡的开口道“众爱卿可还有其他的建议?”

    太子左卫率石越便应声道“陛下,晋室恃险偏隅,未能宾服王命,陛下亲御六师,问罪吴越,诚然是符合四海之望。但如今岁星守斗牛,福德在吴,晋室不可犯,此天之象也。晋室凭恃长江之险,朝中又无昏君乱臣之衅。先贤大圣孔子曰‘远人不服,修文德以来之‘,臣愚以为应当勤加修身蓄德,保兵养境,以伺其隙。”

    他当时听闻了这样的言辞时,自然心生恶意,他好不容易再三下定决心,准备克服种种困境,一举歼灭晋室,混一六合,却被不断的告知那是一个错误的念想。他在面对那种种反对之声的时候,如何能够保持自己的平常心呢。

    他思索至此,不由黯然道“寡人听闻武王伐纣之际,也是冲犯了岁星,最后武王灭纣。孙仲谋泽洽全吴,孙皓因此继承了三代之业,龙骧一呼、君臣面缚。虽然也是恃险长江,但最终也是被晋室取而代之。”

    他顿了一顿便慨然道“而今,寡人率领百万大军、以鞭投之长江,足以断其流。”

    他那样的一句话一说出口,内心便顿时信心倍增,他想,既然已经确定好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那便为之付出自己所有的努力。

    之后,朝堂之上,每天争议的话题仍旧是有关举兵南下的相关事宜,每天都有很多的朝臣不断的劝阻他不要倾巢之力、只为伐晋。

    他在面对种种反对之声的时候,不由在心中凛然叹道“所谓筑室于道,沮计万端,寡人应当内断于心。”

    他退却朝臣之际,便对弟弟苻融道了声“融弟你留一下。”

    他等到朝臣走完了后,便跟弟弟商议道“融弟,古往今来,想要做成一件大事,少不了会遭受诸多非议,而能将一件大事坚持下去的,也唯有一两人而已。如今,为兄想要南下伐晋,群臣纷纭、实在扰乱人心。为兄如今只想跟融弟你商议一番,你意下如何?”

    弟弟闻言便诚恳“陛下,微臣认为朝臣所说之言都是肺腑之言,陛下应当听从群臣的劝谏。如今,我大秦连年征伐,将士早已疲惫不堪,继续作战的话,将士肯定会生出畏惧之心,不战而屈的将是我大秦的将士。万望陛下接纳不伐之谋,此乃为上策。”

    他当时一听弟弟都这般反对于他,难免心生失意,不由愠色道“融弟你怎么能跟那群劝谏为兄的人一样呢,如此,为兄还能跟谁去讨论一番这统一天下的大事?如今,为兄有百万之众,兵强马壮、军资雄厚。早年出战更是频频报捷,以我们所向披靡的大军还不能击溃若累卵的晋室?”

    弟弟见他这般说来,不由流泪泣道“陛下,晋室有种种不可伐的迹象,陛下若是执意伐晋,必将会无功而返。臣弟的忧心远不止这一点,陛下盛宠鲜卑、羌、羯,这些种族全部是我们的仇敌,如今陛下倾巢伐晋,一旦鲜卑之人内乱于国,大秦便大势去矣。”

    他原本还想在弟弟这里获得几许支持,不成想弟弟也是这般反对于他,他难免对此越发郁结。

    后来,那样的一件事情,在朝臣的多番劝阻之下,便一直得不到很好的实施,他为着那样的一件事情也是十足的忧肠百结。

    他虽然极力的想要一举歼灭晋室,但是奈何朝中之臣到后来几乎是统一战线的持有反对他伐晋的意见。

    他的内心在怎么坚定,在面对那般铺天盖地的反对之声时,终归还是难以下定决心。

    直到桓冲率众十万讨伐他于襄阳,晋室又在蜀地攻克了五座城池。

    他才不得不认真的面对自己内心最为真实的想法,他想,他早年一直想要伐晋,一来却是是为了一统山河,二来就算他不去伐晋难道能保证晋室不会产生攻克大秦的意图。

    桓温早年枋头之战还历历在目,如今桓冲又犯襄阳。他如何能够坐视不理,他觉得自己再不做出一番决断,实在是有愧于自己、也有愧于列祖列宗、更是有愧于子孙后代。

    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不由想到鲜卑慕容垂曾经劝谏他“陛下内断神谋足矣,不烦广访朝廷以乱圣虑。早前晋武平定孙吴,也只有羊祜跟杜预几人表示可平定吴地。若当年的晋武采纳了群臣的劝谏,岂能创建一统三国的傲世功绩。”

    他那般再三斟酌了一番后,便下定决心,伐晋是势在必得。

    他当时便跟群臣表示“等到攻下晋室,寡人便以司马曜为上疏左仆射、谢安为吏部尚书、桓冲为侍中,众爱卿,寡人意已决,即刻举兵南下,是要灭晋。”

    朝臣虽然仍旧规劝于他,但是面对那般强势的他时,也只能沉默的去执行他安排的职务。

    他当时不仅将谢安等人的职位安排好了,甚至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连府邸都给准备好了。因为,他必须要不断的提醒自己,自己一定会攻克下晋室。

    后来,等到他举兵南下之际,他单骑率八千轻骑奔往寿春后,一切的情况便是斗转直下。

    之前被他俘虏的晋室旧臣朱序,在极力自荐前去说服晋室主力不战而降后,一切的情况便完全不再受他的控制了。

    他亲耳听到朱序跟一干晋室旧臣在大军后方不断大喊“苻坚败了”,然后看到他的军队被成功扰乱、不再受人控制的那一刻,他才很好的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万众离心”。

    而他最亲爱的弟弟也在那样一场蓄谋好了的战役里,不幸身亡。

    他中箭落荒而逃的时候,才明白不管是慕容垂还是朱序都是巴不得他在大势举兵南下之际被一举击败到溃不成军最好。

    而那些一直劝谏他的臣子才是真正关心着大秦存亡的忠义之士,毕竟那些朝臣才是大秦真正的子民。

    他落败逃到淮北后,于极度饥饿中不由询问道“你们当中,可曾有人带有吃食的?”

    他话毕,便有下属进献了壶飧豚髀,他当时不由极为动容的表示“早年公孙的豆粥也不过如此。”然后高兴的补充道“赐进食者帛十匹,棉十斤。”

    那进食之人当时却直接婉拒了他的赏赐,然后表示“微臣听闻白龙厌倦了天池之乐便困于豫且,这种景象不就是陛下您所看到的,微臣所听到的么。陛下如今蒙难于此,自然不是天意。况且无妄的施予并不是仁惠的举止,没有原则的接受是不忠的行为。陛下,您乃臣民的父母,哪有子女敬养父母却要求回报的。”

    那人说完也不再去理会他,便自行退下了。

    他听闻了那样的一番话后,不由极度惭愧起来了。

    他跟那条厌倦了天池之乐的白龙有什么区别呢,大秦好好的国土他不守,偏要劳师动众的倾巢之兵南下伐晋。

    最后却被谢氏一族的子弟打得落荒而逃,那是一种何其狼狈的姿态。

    他想起,他在举兵南下之际还曾给谢安立官树第,不成想,却谢安这般挫败了他的大谋。

    他正自忧思间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声响,不由惊问道“莫非晋兵这般快的就赶过来了?”

    他说完那样的一句话,便准备起身再次逃命,却有下属善意提醒道“陛下,不过是风声鹤唳而已,陛下无需担忧,晋兵自然不会这般快地就赶上来了。”

    他听闻了那样一句话的时候,不由觉着甚是嘲讽。

    他一世英名,屡战屡胜,从未败到这般田地,杖还开始打,自己的军队便自行溃乱不堪。

    他在看到那些因为混乱而自相践踏致死的、被无辜推进肥水淹死的、被晋军残忍杀害的不计其数的将士。

    那些死去的将士的鲜血将整条肥水都染得血红一片,那些跌落尽肥水的将士的尸身阻断了肥水的河流。

    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莫名的便想到了自己曾近极为骄傲的表示“以吾之众旅,投鞭于江,足可断其流!”那样的一句话来。

    他的确是断掉了水流,只不过是用他的将士们的鲜血跟尸身。

    他那般丧败的逃回长安的时候,便有更加糟糕的事情发生,他的融弟最为担忧的事情鲜卑跟羌族叛乱之事终归还是没能避免。

    慕容垂反叛、姚苌作乱,最终将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大秦分崩离析到惨不忍睹。

    一场淝水之战,瞬间便让他从万众敬仰的秦国帝王,变成了一个众叛亲离的丧败之臣。他原想晋室臣服于大秦,最后却迫于无奈的依附于晋。

    他避难逃亡五将山,被姚苌缉拿,最后被姚苌赐死的那种时候,不由自主的便回想了一番自己的生平。

    他想起自己励精图治的大半生,却在最后的时光里太过急于求成而导致了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他想,他若是听从群臣劝谏,继续耐心等待下去,等待时机成熟,等待他的将士走出常年征伐的疲惫,等待晋室的有机可乘。

    他想,他终归是等不了,因为强大的欲望让他不能忽视、也不能忍受,让他时刻便想要攻克所有的地方,让天下之人都能臣服于他。

    他在弥留之际仍旧是想到了一句老话“欲速则不达”,跟他晚期的心态何其相似。

    还有一句话“伤弓之鸟,落于虚发”。

    当他雄姿伟岸的领兵南下的时候,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他听闻风声鹤唳也能心生担忧。

    他想,他这一生也是波折,以众簇拥戴登上帝王的宝座开始,苦心卓绝的开创了伟岸的秦国,最后却落到一个众叛亲离的收尾。

    也是可歌、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