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雪莹把自己带来的匣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两对银镯子，一个小项圈，再有便是两个金戒指。礼很厚，可她也没办法。这丫头去吃流水席给的贺礼是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什么概念？！应该有受贿的嫌疑了吧。好在她这个县主在农家，若是在京城那样的地方，被有心人得知，还不得拿着做点儿文章。
刘芳看着匣子里的东西蹙下眉，心里已经猜到了她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个不能收，开口于说话，佟雪莹强在她投钱开口说道：
“我被封县主，你这丫头直接给我五两银子做贺礼。干嘛，想你姐姐贪污受贿？告诉你啊，这东西必须收，整个村里给我的东西，我全都按照三倍给的回礼。”
“你也别跟我说些有的没得，这东西必须收下。你怎么想的，直接给银子，你觉得你姐姐缺银子？”佟雪莹真的很无语，这丫头那么聪明，怎么能送这样的贺礼！
“我……我不知道该给啥。”刘芳有些委屈，不过倒也知道错了。
佟雪莹没难为她，指着那匣子，说：“收着吧，以后不许了。特么的，你给我五两银子，我还得三倍还你，亏死了。这身份……太特么操蛋！”
“噗嗤——”
半开玩笑的话，让北冥冷妍直接喷笑出声。普天之下，能这么说自己的，估计也就这丫头了。这话太糙，反正她是说不出来。
刘芳瞅着盒子，又看了看佟雪莹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明白的把盖合上，然后放在桌子下面，说：“没想到姐一做县主，就那么多的身不由己。不过你一个人不自在，咱们作坊自在，也算是好事儿了。”
“你——”
“呵呵……”三个人会心的笑起来。
有理解、有欣慰，也有感同身受。刘芳跟她最久，了解她的脾气秉性。相对于耿氏，她知道该怎么做，不用多加浪费唇舌。
笑过之后，刘芳宛如川剧变脸一般、满脸愁容。看着佟雪莹，轻叹口气，说：“姐，有个事儿……你帮我分析分析，我真弄不明白了。”
“嗯，你说。”佟雪莹点头，继续嗑瓜子。一旁的北冥冷妍也不再笑了，拿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静静的听他们俩说话。
刘芳朝外面看了下，随后重重的叹口气，说：“是这样的，他那个嫂子不知道又想做什么。大前个儿让人给捎信儿过来，说是腊月初二我公爹过生辰，要大肆操办一下。”
“我们俩……这心里有些觉得不对劲儿，更不是很赞同。我公爹虽然岁数不小，可不是整岁，没有操办的理由。况且……大川哥是秀才，好像这么办……不合规矩。”
农家讲究整岁过生辰。从五十开始，六十、七十、八十。这都算吉利数字，你可以大肆操办，请乡里乡亲过来，吃顿饭，收下礼，很正常。
虽然不知道杨大川的爹多大，可刘芳说了不是整岁，那就没有要办的必要。还有一点就是……杨大川是个秀才，在这方面更应该严格要求。
赵翠娥突然要这么做……怕是没安好心吧。刚才就猜到了或许是她那个嫂子的事儿，没想到居然还真是。赵青山没找她吗？怎么这女人居然还能折腾，不用顾及赵青山那边？
舒了口气，手指轻敲着桌面，蹙眉看她想了一下，说：“那女人让人捎信儿啥意思？让你们出钱吗？”
“不是。”刘芳摇头，轻咬着下唇看她，好一会儿才开口又说，“她没让我们拿钱，只是说……想让我们初二过去给公爹过寿。”
“人之常情啊，怎么妹妹这么为难？”北冥冷妍不解，不是很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佟雪莹见她这么说，忙摇头，替刘芳解释道：“你不了解那个赵翠娥。那女人，死人骨头都能给你炸出二两油，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不让他们夫妻俩出钱。”
“……”北冥冷妍无语，选择不再说话。侯门大院的女人，她能对付。农村的家长里短，这小妞儿可以。有些东西，真的是术业有专攻。
“芳儿，你们不能去。不仅不能去，还得明确表示这样操办老人寿宴不对，最好能闹到杨家屯里正那里，明白我的意思吗？”
刘芳听她这么说，无奈的点点头，可还是为难的看着她，有些难以启齿。
秀才，秀才娘子。
两个这样有格调的身份，貌似不该闹腾。佟雪莹微眯着眼睛想了一下，随后打了记响指，说：
“这样，你明儿去找你大姑姐，跟她说这件事情。由她出面，比你们俩谁都强。再怎么说，她是你们的嫂子，虽然干的不是人事儿，可辈分在这儿。”
“姐，如果我大姑姐能行，我就不找你了。”刘芳无奈的摇摇头，沉默了一下才开口又说，“昨天我大姑姐就去了。跟那边闹得不可开交，我大姑姐是哭着回的咱们村儿，我……我都不好意思面对她了。”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又不是你折腾，是那个赵翠娥折腾。”佟雪莹看着她的样子，好笑的伸手轻点她鼻尖。“你啊，就是脸皮太薄。”
“我也知道。”刘芳不好意思的挠挠脑门，“我跟大川哥商量了，来年开春，就把他们老两口接过来。今年过年我们回去，我都想好了，故意找赵翠娥的错处，这样把公婆接过来，也就名正言顺。还有……”
“还有你的大川哥，可以放心在家跟你过日子，不用再惦记他爹娘了。”佟雪莹打趣的话，让刘芳羞赧的低下头。不过她能理解，毕竟杨大川孝顺，刘芳也仁义。把老两口子接过来，的确还是个好事儿。
“这样吧，我这个县主虽然没啥实权，不过也算是个官。明儿我打发红霞去杨家屯，跟那边的里正说下，不就可以？”
这个注意好，刘芳笑眯了眼睛。正说着，外屋地传来了开门声。刘芳诧异，下地打算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儿，就听到外屋地传来了杨大川的声音——
“大哥？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家里有什么事儿吗？”
是杨大山，他来家了。
佟雪莹心里有些不舒服，尤其是在刘芳说昨天杨氏回了娘家。总觉得这其中，貌似要出事儿。下地穿鞋，刘芳也跟着穿鞋，还没等迈步去外屋地呢，就传来了杨大山哭天抢地的声音——
“兄弟，是大哥不好，大哥对不起咱爹娘。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轰——
这样惨烈的哭声，顿时让刘芳身子踉跄了一下。北冥冷妍走上前，把人扶住，随后看向门口。冷曦阳已经把东屋门推开，他们在屋里就能看见外屋地。
杨大山跪在地上，哭天抢地的悲伤。杨大川满脸茫然，木讷的站在那里，不敢靠近，更不敢说话。此刻他是怕的，怕万一是他心中所想，那就……
佟雪莹看着这一幕，心里多少能猜到一些。只不过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不是心中所想。
“兄弟，你打死我吧，砍死我吧，我没脸见你了啊……呜呜呜……”杨大山一边哭，一边忏悔，说着一些让人迷茫的话。
杨大川紧咬牙关，眼睛充血。佟雪莹怕他出事儿，赶紧走过去，推了一下杨大川，示意他别这么激动。随后看着跪在地上的杨大山，快步走到跟前，扬手朝着他——
“啪——啪啪——啪啪啪——”
连打了好多个巴掌，等他停止哭声之后，开口呵斥着：“把该说的都说了，说完了再说你能不能活的事儿。不想逼死你兄弟，就赶紧说都发生了什么。”
“唔……嗯……”杨大川憋着哭，重重的点头。瞅着一旁站着的兄弟，心里一阵又一阵的突突。眼睛里都是泪，这会儿是真伤心了。
“兄弟，咱爹、娘……上吊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轰——
这话顿时震得屋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杨大山的哭声虽仍在继续，可大家都已经听不到了。他们耳边萦绕的，就是那句“上吊了”，三d立体环绕，久久挥散不去。
刘芳是第一个缓过神来的人，几步走到杨大川身边，第一时间挽住他的胳膊，柔声的说：
“大川哥，你别着急。咱现在就回去，雪莹姐家有马车，让姐夫赶车，我……我去找东西，我……咱俩得换衣服。大川哥，大川哥你说话，你别吓我。呜呜……”
刘芳最后无助的哭了。她害怕了，怕杨大川真的有什么事儿，怕他再做出什么傻事儿来。他们都说好了，过完年就把公婆接过来，可为什么偏偏就……
佟雪莹蹙眉，看着冷曦阳摆摆手，示意他先回家拿车。冷曦阳摇头没动地方，北冥冷妍明白怎么回事儿，轻拍佟雪莹肩头，说：
“我回去，曦阳别动了。桑墓桖没什么事儿，他手段也毒辣，正好可以……”
后面的话，是伏在佟雪莹耳畔说的。小妮子听她这么说，忙不迭的点头，咬着后槽牙，说：“路上快走，别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