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能不能愉快玩耍啦！
老劳瑟斟酌着是不是丞相的份量还不足以让这个年少轻狂的国师动容，第二天就带着拉克帝国皇帝的召见口谕来找秦逸云。
“什么！你说他刚走！”站在凄凉的秋季晨风中，老劳瑟失态地对着罗曼帝国大使馆咆哮。
这是阴谋！绝对是阴谋！
佛爷的险恶用心才真的显露出来，千里迢迢特意跑过来是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单纯想恶心你一下。嗯，相信我，真的，我看见你们不舒服，我就舒服了。
哎呀呀，我怎么这么坏心眼呢？
佛爷美滋滋地策马扬鞭，赶赴光明教廷的圣城，那座建立在圣山脚下的白色宏伟城池。
凯恩圣骑士内心是崩溃的——光明神在上，我为什么会误以为这个异教徒真能改邪归正？我怕是丢了脑子！
佛爷的恶作剧是没谁能够跟得上节奏，这思维有点……跳跃。他总是愿意作弄别人，并且乐此不疲，至于后果，反正他才不在乎。
乱世妖臣，秦逸云就是个人形自走毒瘤，这一点毫无疑问。
通往圣城的路永远是最安静也最繁忙的。光明教廷的信徒从四面八方赶来，每天都有信徒在这条路上虔诚祈祷，一面祈祷一面赶路。
路边歇脚的客栈是整个帝国无法蔓延酒香的异类——毕竟朝圣期间是需要禁酒以洁身的。
“这让我怀念起大海上的日子。”佛爷喝了一口清水，咂咂嘴对修罗说道，即使他也很清楚这个铁甲人不会回答他。“摇摇晃晃，鼻子里全是朗姆酒的酒香，有点甜还有点辣。”
“你不会喜欢酒的。”凯恩圣骑士嘟囔一声。
佛爷轻挑眉头：“说得好像你喝过一样。”
可怜的圣骑士每次都被这样怼，差不多都习惯了，只能老老实实摊摊手：“闻起来就很糟糕。”
佛爷轻哼一声，双脚搭在巽夜大腿上，豪放地抓起水杯，往嘴里大灌一口。过多的清水从嘴角溢出来，沿着下颚，蔓延过纤细的脖子，往衣襟里流淌。
“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哈哈哈哈。”突然的犯病，佛爷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大声笑着把半空的水杯响亮地拍在桌子上，把不少借宿的客人都吓了一跳。
好在光明教廷的信徒大多有宽容心，至少这些客人都没有找秦逸云麻烦的意思——何必要和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呢？
凯恩揉揉脸，好想假装不认识这个佛爷，好丢脸哦。
“小家伙，这是在过家家吗？”一个苍老但是中气十足的声音插进来，接着就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摘下自己的斗笠。
“哈哈，没有什么酒味嘛。”那是一个身材颇为壮硕的老人，和颜悦色，很有亲和力，“这天气变得可真快，外面有点冷了呢。我可以坐这里吗？”
“您请便。”凯恩圣骑士面对这条路上的信徒们态度都很和善，颇为亲切。但是关系到佛爷的时候，这种和善之下大多藏着一些戒备。
“过家家？行色匆匆的旅人哟，你要扮演什么角色呢？”佛爷矜骄地扬起下巴，一点也不把这个老爷爷当外人。“当然没有酒味儿啦，这就是水呀。”
修罗和小丑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动摇，好像在比赛着谁更冷酷。
“我？我是谁都行，听你的——哈哈哈，我的孙子也有你这般大就好了。”老人颇为感慨地叹了一声。
“行客莫叹往事愁，尽赋杯里比划中。”佛爷笑眯眯地把水杯推过去，杯里的清水晃了晃，摇曳着客栈的灯光。
“朝圣路上不可饮酒。”老人笑了笑，接过水杯却是学着秦逸云颇为豪爽地猛灌了一口。被凉水呛了一下，有些狼狈地咳嗽两声。
“这时候应该赞美好酒——这可是我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的美酒佳酿呢。”佛爷倒是挺入戏，拍拍老人宽厚的背脊，埋怨着他不懂人情世故。
真以为谁会陪你演戏啊！
凯恩在心底暗自吐嘈，这个爱玩的佛爷，他是一点办法没有。
“哈哈哈，是是是，好酒，好酒！”老头儿倒是真给佛爷面子，刚从呛水缓过劲儿就笑呵呵地捋捋胡子，给佛爷配合地说道。
没谁了，遇到谁谁都宠你是吧！凯恩捂着脸翻个白眼。这两个戏精！
“虽说朝圣路上禁令颇多，但是美酒面前百无禁忌嘛。”佛爷笑眯眯地把手肘支在桌子上，撑着脑袋。
无懈可击的演技，让凯恩都不由得抽抽鼻子，怀疑是不是杯子里的水被偷换成了什么酒，可惜偏偏没闻到酒气。嗯？难道是我鼻子失灵了？
“哈哈，是是是，美酒不可辜负。”老人的眼睛亮晶晶的，反射水晶灯的灯光。
“可是朝圣路上不能喝酒哎。”佛爷说变就变的本事可不是吹的，前一秒还声称百无禁忌，下一秒就和你谈约定俗成。
我……我可不可以一巴掌甩他脸上？
刚刚还笑得颇为畅快的老人差点被呛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完全是被佛爷这跳跃的思维给甩飞。感觉世界都被摁了个暂停，那种难受，真是难以言喻。
被一句话给堵了半天，凯恩看着都觉得惨不忍睹。这个佛爷真是太坏啦！
“虽说朝圣路上禁令颇多，但是美酒面前百无禁忌。”老人颇为孩子气地拿秦逸云的原话怼回去。
秦逸云瞪大了天真无邪的碧绿眼睛，好像对老人的言论大感惊讶：“我是小孩子嘛，小孩子不懂事也还情有可原。你这……”
等等等等！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没说完的话有本事说出来啊！你是说想说“怕是个傻子哟”！
老人觉得这简直是自己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没有更难受的了。没有掀桌子已经是最大的涵养表现了。
“可是这不是酒，连酒味儿都没有，这是水。”老人干咳两声，只得选择退出这个难度为噩梦级别的过家家游戏。现在的娃儿真难搞！
秦逸云却稍微坐直身子，终于把脚从可怜的巽夜腿上挪开，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这个突如其来的、毫无善意的笑容让老人家浑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
半杯水被秦逸云举起来，晃来晃去，故作姿态，陶醉地摆在鼻子前面闻了闻，好像是在嗅那不存在的酒香。
每个人都死死盯着那平平凡凡的黑瓷杯，好像在注视着一个魔鬼。
所谓的神秘，最基本的就是要敢于否认已知的规则，打破墨守陈规。从思想上突破现有的逻辑和常识——火焰是固态的，冰块会灼烧，风是静止的，纸张比石头硬……水有酒香！
见鬼！见鬼！
凯恩和巽夜都大惊失色，他们眼睁睁看着佛爷就那么闭着眼摇晃水杯，一阵阵越来越浓郁的酒香竟然就这么传了出来。
“酒？！”老人几乎要跳起来去抓那水杯。
“停。”佛爷笑眯眯地把水杯单手定在桌面上，让老人取水杯的动作没能得逞。“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不是吗？”
老人似乎被这句话给惊住了，有些许皱纹的手停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秦逸云，惊疑不定。
佛爷则是悠然自得地笑起来，把装着不知道是水是酒的黑瓷杯子松开，摆摆手，示意老人请自便。
真正的神秘，就像这样不可理解，更不可解释。它不像魔法虽然玄奥，却可以解析结构。也不像巫术虽然诡异，却也有迹可循。
神秘被解析了就说不上多么神秘了。
“至少让我喝一杯吧。”老人嘟囔一声。
“酒是水，水是酒。酒不是水，水不是酒。酒是酒，水是水。”佛爷笑眯眯地单腿蜷缩在凳子上，这是非常随意的姿势。
秦逸云咧嘴而笑，单手立于胸前，行了个饱含桀骜气息的佛礼。突然一阵薄薄的圣光从秦逸云体内浮出表体，勾勒成一个眼帘低垂成悲天悯人模样的佛像。慈祥的佛像和秦逸云摆出同样的姿势，却显得端庄圣洁。可圣光佛像又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人觉得不过是个错觉。
“我们还会再见的，对吗？”老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伸手拉上了黑色的兜帽，遮掩面容。
“当然，如果有人愿意在圣城接应我的话，光明神的圣子会感恩戴德的。”秦逸云摊摊手。
老人宽厚的肩膀在斗篷里耸了耸：“圣子，这可不是凡人说得算。”
“当然，光明神说了算。”秦逸云耸耸肩，随手把黑瓷杯推给凯恩，“就这样吧，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