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昏暗,柴草夹杂着一股血腥味儿,除了这些,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身体不再属于自己。
“哗!”
瞬间的冰冷终得令他稍作清醒,随后被人拎起,往外面拖去。
良久之后,隐落尘活动了下四肢,发现自己被绑在桩子上,抬眼向四周望去,再次低下了头,早已淋湿的垂发披在身前,好在现在他不是一只血葫芦了。
这是一个没下人居住而空出来的院子,虽然杂草众多,但也不显荒凉,很少有人进得这里,除了那些砍柴携木的林家伙计。
俩人把着院门儿,另外俩人站在不远的身前。
片刻,只听一声踹门,柳儿撑着伞,翠竹搬来张椅子,林若芝径直来到屋檐坐下,瞥着边上儿五花大绑的混蛋。
没见什么动静,四贵儿赶紧冲上去给了几巴掌,隐落尘稍稍抬头,透过发间才看到那边坐着的林若芝。
有点眼熟。
见他醒来,林若芝接过递来的鞭子,二话不说就往他身上抽去,丝毫没留手,登时胸口一道血红印子,隐落尘身子晃了下,看样子并不像是疼痛带来的搐动,而是一种毫无知觉的摇摆。
哼,挺有骨气的。
又几鞭子甩去,结果还是一样。
林若芝皱眉,一边的四贵儿端着水朝脸上泼去,这才让那个家伙又抬起了头,轻微的咳嗽几声。
紧接着就是一阵响亮的抽打声,雨声颇大,院门外经过的人似是已经知晓,只是偶尔转首看了几眼,并没在意。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对于没有反应的抽打,林若芝并没有多少快感,看着那混蛋清醒却又不为所动,反倒越打越火,不由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时间过了很久,除了大雨声,抽打声,仍然没听到惨叫声,虐待现场不像预料之中那么富有生趣,此时隐落尘身上挂着布条儿,已是皮开肉绽。
很难想象一个乞丐不吭一声,拥有这么坚强的毅力,此时又见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仿佛在说:你再来打我呀。
林若芝后背已经香汗淋漓,微喘着气,看了那混蛋半天,随手把鞭子一丢,也不管冰凉的大雨落在身上,径直走到他面前,翠竹赶紧撑过伞来,眼神埋怨地瞪向一边儿候着的四贵儿,却发现他早已愣神。
虽是知晓这厮轻薄了自家大小姐,但四贵儿的心中仍然要对他竖根大拇指,全程观战下来,深知这种意志不是常人所能具备。
因得身前长发,看不清脸儿,林若芝伸手撩开,并没有看到忍着剧痛而发生扭曲的仇恨表情,而是一种让她无法用几个词藻形容的复杂面容。
剑眉下的深邃眼神,黑亮清澈,是某种无意散发的凄凉和空洞的寂寥,又夹杂着几丝无奈,但这些并不是最主要的,致使她神色惊讶的是他从始至终嘴角一直勾起的冷笑,她的直觉中,这种笑意并未针对自己,而是一种睥睨天下的漠视,一种浩荡广阔的胸怀,仿佛对他来说,自己只是再渺小不过的蝼蚁,对此些了然的瞬间,林若芝的心中无法升起该有的愤怒。
反倒
涌现一丝丝的自卑。
......
要经历什么,才能落得这般。
......
林若芝也不清楚如何读懂这些深层次的内容,反正心中的倔强已在反抗,似是不允许她这般思虑,于是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力道出奇的大,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看着那混蛋脸上鲜血流淌,只得背过身去,想要稍稍平复下情绪。此些心思变化,只在短短片刻,连平日最了解她的翠竹和柳儿都有些疑惑。
今天是个值得嚎啕大哭的日子,只要醒来不到一会儿,说不到几句话,便会成为一个血人,虽是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血可流,但隐落尘只想沉溺其中。
感受着
不一样的痛苦。
......
终于,满脸鲜血的隐落尘淡淡开口:“先别打了。”
若不是前面他说了轻薄自己的话,还真觉得这混蛋是个哑巴,听到这句似有求饶的意思,不由转过身来,火气已经消了大半。
林若芝冷笑:“哼,撑不住了?”
能捱过她一炷香的鞭打,功力已经可以跟她媲美,若不是这一点,林若芝可能真会让他继续熬下去,等气完全消了,再打算把奄奄一息的他丢到外面行乞。对她来说,一个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样子。
这是随父征战,而形成一种看待男人的态度。
可就在这当口儿,虚弱的语气传来。
“桩子快烂了,换一个再继续。”
......
刚熄下去的火星子仿佛又被浇了一瓢油,腾地一下熊熊燃烧起来。
林若芝手臂是真的有些脱力了,但仍然伸出了手,柳儿赶紧把鞭子递给她,有些担心的望着那头犟驴。
脚下刚被冲干净的青石又被一片殷红覆盖,饶是大雨磅礴,浓重的血腥还是有些扑鼻,这次的桩子是真的快怀了,摇摇晃晃似是要倒。
看着那混蛋被翻了个面儿,坚挺的后背因得失血过多,已经变得苍白至极。
对于面前的男人,她开始有些钦佩,不为别的,只为他一声不吭。
林若芝继续抽打着,力道比刚才小了很多,不是没了力气,而是担心会不会把他打死,这种结果她并不想看到,退一万步,毕竟他只是个乞丐,并不是战场上的敌人。
虽是心中不忍,可一想到之前他伸向自己玉腿的嘴脸,跟那常去妓院嫖娼的纨绔公子没有任何两样,所以她决定,若是他不开口求饶,便继续打下去。
左手酸了换右手,一边儿的四贵儿想替她打会儿,却被一脚蹬飞,俩丫鬟自然知道大小姐的脾气,这种情况换谁都拦不住,只得待在一边凉快,看着这边斗气的大小姐,和那头苦撑的犟驴。
过了一会儿,似是觉得没刚才刺激,隐落尘抬起头来,身上没一块子好肉,一张口血就哗啦地流:“你吃饭了没有啊,要不换他来。”
事实熬到现在,只剩撕心裂肺的疼痛,功力虽是耗尽,强大意念却丝毫不损半分,不五马分尸,魂宫灵魄绝不会动摇。若是意念散乱之人,不能聚于一心,偶被小小石子所砸,也可导致魂宫不稳,灵魄受惊离体死去,这在寻常人家,屡见不鲜。
又是一句让人头晕的话,林若芝被气的险些站不住脚,俏目瞪着身前的混蛋,猝不及得打了个喷嚏,该是刚才出了一身汗,冷热交加所致。
寒意袭来,纤瘦的身子不由轻微颤抖,头有些昏沉,翠竹和柳儿紧忙扶着她,林若芝晃了晃眼,只见那混蛋朝后侧过脸来,嘴角笑意更浓,煞有一番嘲讽之意。
两步来到他身前,四贵儿早已会意,把那桩子扳个了方向,林若芝就要在他脸上赏一巴掌,可纤手刚刚一抬,那稀烂的桩子再也支撑不住,本来就强压着快要飘起来的眩晕,猝不及防被这血人扑倒在地,隐落尘的脸看清不什么表情,随即又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