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的脑袋里早就成了一团浆糊,她嚅嗫着嘴唇想要为自己辩解,半天,才哭喊一声,说道,“你们就是看我家没男人,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
说完这句话,胡氏仿佛茅塞顿开,也不害怕了,也不退缩了,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自己的大腿开始呼天喊地嚎啕大哭起来。
“白老大,你怎么能丢下我们母子呀!你死了,让我和大壮怎么活啊!我是寡妇,你妹妹又成了下堂妇,白家就大壮这根独苗,我的儿哟,可怎么娶媳妇儿?”
胡氏一边哭一边斜眼看着里长,果然,刚才还怒气满面的里长在听到她的话后,怒气顿时消散了不少。
虽说白霜可怜,可说到底,白大壮才是三房的男丁,而且就像胡氏说的,三房就白大壮这一根独苗!
现在虽说是胡氏当家,可等白大壮成亲了,这白家三房的家事是要交给他的,少不得也得参与村里的事情!
白霜可怜是不假,可以后总是要嫁人的,所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以后是谁家的媳妇儿还说不定呢!
可眼下白霜被沈家休了,也不能让她无家可归吧?再者,成亲这事儿说到底还是人家的家事,就算是里长也无法干预太多!
想到这里,里长清了清嗓子,冷着脸说道,“胡氏,不管怎么样,阿霜都姓白,你不让她进门就是不对!”
胡氏哭哼哼的还在那里念叨着白家老大,斜着眼望向里长,哼哼唧唧说道,“谁说不让她进门了?她被沈家休了,我是她大嫂,骂她几句出出气不行吗?”
被晏修扶着的白霜冷眼看着胡氏,从知道胡氏还有个儿子时,她就清楚里长不会处罚胡氏,这就是古代啊,就算是个农户家,也可以母凭子贵的!
既然无法借用里长的手处置胡氏,倒不如自己主动出击,好歹先进了家门,有个住处再说吧!
想到这里,白霜抹着泪,哽咽说道,“里长,大嫂骂我几句也是应该!虽说她骗我给人做妾不对,可毕竟刚才她已经给我跪地赔礼了,您就别怪她了!”
里长叹息一声,心里暗想,阿霜这孩子真是懂事啊!要不是自己的儿子已经成亲,他是真愿意让阿霜做自己的儿媳妇!
可就算阿霜再懂事再乖巧,白大壮这个男丁才是顶门柱啊!阿霜,也只能受点委屈了!
“里长,大嫂毕竟是我大嫂,说不让我进门都只是气话!不信您现在问问看!”白霜可怜兮兮看着里长,眼中满是寄人篱下的委屈与讨好。
里长眉头微皱,看着胡氏说道,“胡氏,阿霜都给你求情了,你还肯不肯让阿霜回家了?”
胡氏也是个借坡下驴的,急忙爬起来说道,“肯!肯!我现在就让她回家!她是大壮的姑姑,我怎么能不让她回来!”
白霜与晏修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闪过一抹放松的笑来,他们好歹取得了第一步的胜利,能理直气壮踏进白家门了!
里长点了点头,满意说道,“胡氏,你这么想就好!我警告你,你以前怎么苛待阿霜与晏修的,我都清楚!村规是什么,你也清楚!”
胡氏忙不迭点头,露出讨好的笑容来,说道,“我懂,我都懂!云仙今年都十五了,等明年开春咱们两家就坐下来好好商讨晏修和云仙的亲事!”
胡氏这一番话说完,刚才跟着白霜抹眼泪的那个女孩子顿时害羞不已,捂着脸转身不敢看晏修。
白霜顿时就明白了,这个女孩大概就是里长家的千金云仙了!刚才胡氏不也是说过,里长家的云仙看中了晏修!
只是看晏修的表情,他似乎对白云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甚至在听到两人的亲事时,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许多。
里长看着自家闺女害羞,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好,好,晏修和云仙的亲事是不能再拖了!”
说罢,里长一挥手说道,“既然事情解决了,那就都散了吧,阿霜,晏修,你们大嫂已经同意让你们回家了,你俩也别惹她生气,知道吗?”
白霜抬头看着里长,乖巧点头,说道,“是,我明白,我不会让大嫂生气的!”
当然,这句话后面还有没说出口的,我不会让胡氏生气,我只会让她哭都哭不出来!事在人为啊,看看到底谁能斗过谁!
胡氏眼里也满是得意,恶狠狠盯着白霜,像是在说,小贱人,今天暂且放了你,回头看我怎么收拾死你!
一场风波就这么平息了,待里长与其他乡邻都散去,白霜这才走到胡氏面前,要笑不笑说道,“大嫂,那我就先回家了!”
胡氏咬牙正要开骂,只听白霜又笑着说道,“大嫂,你这个泥人儿造型倒是真别致,有点兵马俑的感觉啊,不错,不错!”
“什么意思?什么叫兵马俑?”
胡氏下意识问道,心里却隐约感觉到,这个兵马俑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准是骂她的!
白霜却没说话,扯着晏修的手径直往家里走去,兵马俑是什么?胡氏只怕想破脑袋都不会知道!
晏修任由白霜牵着他的手,他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瘸一拐走进破落的院中,看着她身上那袭极为普通的嫁衣,心里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酸涩,又带着难以言状的庆幸。
酸涩什么?庆幸什么?
晏修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为何会忽然转变成这样,这身嫁衣还是他从镇上的裁衣铺取回来的,他之前得知白霜要出嫁,并没有什么难受!
直至将她从河里救出,看着她将胡氏收拾的七荤八素狼狈不堪,看着她得意的眼神狡黠的笑容,他猛然发现,自己的心都随着她的一颦一笑在不安跳动。
明明与白霜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可为何在今天,在刚才,他的心头会涌上这样陌生的感受来?
忐忑,惶恐,又带着甜蜜与期待,像是,像是情窦初开?对,像是书里描述的,情窦初开的感觉!
与自己交握的那个白皙纤细的小手格外的温润,感受着她温热细腻的手心,晏修的小腹忽然涌上一阵难以控制的热流来。
未等晏修回过味来,跟在身后的“兵马俑”胡氏已经奔了进来,大声喊道,“我虽说让你进门,可你也休想住以前的房间,你给我滚到柴房去!”
白霜的脚步一顿,缓缓扭头,看着身后的胡氏,眼神中带着说不出的幽冷,看来,胡氏还是欠收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