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公主被他生疏的语气刺得心脏猛地一跳,可旋即却依旧温柔的唤道:“维儿,娘知道你心中有怨,娘也不求你能原谅,娘只是想来看看你,想和你说说话。如此,娘就心满意足了。”
她不求自己原谅,只是想要和自己说说话?不知为何,许维从她的眼中仿若看到了卑微的自己,心猛地一痛哽咽着问:“我是你人生的污点,当年你为什么不直接掐死我?”
朝阳公主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同被利刃剖开一般的剧痛不已,当年她一心想要与王楼双宿双飞,可奈何在王楼的心中权势比什么都重要,远胜过她对他的倾心托付。纵然当年她以着腹中这块肉相求,他亦是不为所动,可他终究是她深爱的男人,她如何狠得下心不要腹中骨肉。
“你是我的儿子,虎毒不食子,我怎么能伤害你。”朝阳公主泪如雨下,提起曾经最不愿回首的伤痛,她的心也是痛得滴血。
“可你不要我!”许维闻言立刻愤怒得低声怒吼,可旋即却又如同被母兽抛弃的小兽一般低声抽泣了起来。“可是你不要我,你不要我。”
这一句低泣的你不要我彻底击溃朝阳公主的慈母心,她本就对许维心存愧疚,如今又被他如此埋怨,这心如何还能不碎。只见朝阳公主跟着囚车一路小跑,眼睁睁的看着许维与萧欢宜被押进陛下的御书房,而她只能站在书房门外干着急。
“大长公主,陛下有令,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种楚不等朝阳公主朝里面硬闯,便立刻召唤了好几个小太监挡住了门口,伸手将朝阳公主给拦了下来。
“种楚,你竟敢阻拦本宫!”朝阳公主一心都扑在了许维的身上,如今见种楚不许自己进去,立刻便扬手给了种楚一个耳光,见他依旧不退当即急得喊了起来。
种楚抬手摸了一下被打疼的脸颊,却是依旧没有退让,诚惶诚恐道:“请大长公主不要为难奴才,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大长公主稍安勿躁。”
她的儿子如今正在面临生死,她还没有听到他亲口喊自己娘亲,如何能让陛下治他的罪?“不,本宫不管,本宫一定要进去,都给本宫让开。”
“是谁非要进去,连皇兄的圣旨都不管不顾了?”萧千渡面色清冷的从御书房内走了出来,目光微凉的落在朝阳公主的身上,冷声提醒:“千渡给皇姑姑请安,皇姑姑若是想要许维死得再快些,就尽管大吵大闹的惹怒皇兄。”
闻言,朝阳公主面色一僵,却是当真不再吵闹,而是颓然的望着萧千渡,期期艾艾的问:“许维他……陛下不会杀他的,对吗?”
“许维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皇姑姑凭什么以为他可以不用死。”萧千渡一声冷笑,眼染嘲讽的问。
身为一国公主,朝阳公主自然知道许维犯下的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只是人都是有私心的,私心里她依旧希望陛下能够看在血缘亲厚的份上留许维一条性命,哪怕是将他贬为庶民、发配边疆也好过要他性命。
“可是许维到底是本宫的亲生儿子,本宫这一生已经对他不起,本宫只想保他一条性命……”朝阳公主低声抽泣道,素来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一国公主此刻却只是一个有求于人的普通母亲。
萧千渡目光微凉,想起这一路走来看到的场景,他的心便立刻坚硬如铁,不管是谁的眼泪都无法令他软化。“安阳姐姐,照顾好皇姑姑,本宫还有事先走一步。”
眼见萧千渡就要离开,朝阳公主急忙上前一步跪在他的面前,伸手紧紧的抓住他太子龙袍的下摆,哀哀哭求:“千渡,皇姑姑自问待你与陛下不薄,求你看在皇姑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的份上,去陛下面前为许维求个情,好不好?千渡,皇姑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只这一件事求你帮忙,求求你救许维一命好不好,就一次就这一次,算我求你了,好吗?”
见状,萧千渡低头望着端庄高贵的朝阳公主哭成了泪人儿,狠了狠心用力的抽回自己的衣摆,冷声道:“皇姑姑,并非我不帮你,实乃无能为力。许维所犯之罪,便是将他千刀万剐也难以平息百姓怒火。如今你唯一能求的,便是皇兄能给他一个全尸,其他的就别做妄想。”
留个全尸?朝阳公主惊愕在当场,眼泪如同断了线的串珠一般不断砸落在地,片刻之后她膝下的白玉地砖便潮湿一片。“你们……当真要杀他吗?”
“非我们要杀他,而是他一心求死。皇姑姑,你可知他此次挑起兵变有多少人因此丧命?三万六千禁军、六万燕城军、五千多来不及撤离无辜送命的寻常百姓。你求我救许维一命,那谁来救这些枉死的人?他们何其无辜,就因为许维的自私自利却枉送性命,许维不死天理难容。”
朝阳公主听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的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萧千渡的鼻子厉声道:“可他是受了萧欢宜的蒙蔽,是中了萧欢宜的圈套。若非萧欢宜这个贱人,我儿又岂会做出这种祸国殃民的错事?这一切都是萧欢宜唆使的,她才是罪魁祸首,该杀该死的人是她,不是许维。”
望着眼前歇斯底里的朝阳公主,萧千渡的眼中满是失望,这一幕是何其熟悉,和推卸责任的萧欢宜又是何其相似。“难道萧家的女儿都一样喜欢推卸责任、埋怨别人吗?呵,你说许维是受了萧欢宜的挑唆,萧欢宜还在里面说她是被许维强迫,互相推诿就那么有意思吗?”
说完不再理会眼睛瞪得滚圆,恨不能冲进去撕烂萧欢宜那张臭嘴的朝阳公主,萧千渡转身便大步离去。围城兵变的困境已经解决,许维与萧欢宜也已经送到皇兄的书房任由他发落,此刻正是他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时候。
朝阳公主没料到他说走就走,疾步想跟却又惦念着御书房中的许维,只能恨得原地跺脚,却又无法阻止他离开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