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营?本将军才不屑与魏军同驻。”
曲当歌风中凌乱,感情左边人多的才是魏营,不过她也没想到云齐正经的兵竟然这么萎靡,怪不得被魏军强压一头。
“实在抱歉,我本想去魏营的……既然弄错了,那沈须便不再打扰。”曲当歌鞠了一躬想到遁逃。
见她要走,诸葛庆嗓子眼猛地一跳,纵身挡在门口,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曲当歌身上。
“我勒个去,魏营有什么好的,你看那虽然人多,都是被强迫的,指不定魏阀给他们灌了什么药呢。沈须啊,你听我的,就呆在我们诸葛营里,吃喝不愁。”诸葛庆怕她不同意,又道:“老子给你升个官,先锋怎么样!够大了吧!”
先锋……果真够大。
曲当歌摇摇头,她参军是为复仇,留在这怎么接近魏阀?如今的云齐是狗皇帝的国家,她不想护。
“这丫头,怎么这么固执,魏阀有什么好的,百姓恨不得杀之后快,你怎么还往里面钻呢?”
诸葛雅也道:“是啊,魏家子弟没一个好东西,跟着他们打仗那就是送死去。”
曲当歌心想这阵营这么萎靡,加进来才是真送死吧?不过转念一想,与其面对魏阀食不下咽,寝不安席,倒不如让魏阀尝一尝什么叫穷途末路,同行战场就不怕没机会参他一笔。
“既然如此,那我便当这个骁骑尉吧。”
曲当歌单膝跪地,神色肃穆,拱手道:“末将参见诸葛将军!”
诸葛庆有那么一丝震惊与恍惚,面前女子不卑不亢,声声投掷,哪怕是跪着也掩盖不住将领的气质,大有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雄姿,他在这孩子身上,看到了阮清言的影子。
“猥鼠虽小焉能敌象,岂有堂堂云齐空无人。臣,阮清言,不摘敌首终不还!”
那是诸葛庆十八岁第一次见到阮清言,红袍裹身,英姿飒爽,秀发高束在狂风中肆扬,宠辱不惊,临危不惧。
身前英明世人传仰,身后磨难却有几人听闻。那便是阮清言,撑起云齐大军的少年女将。
诸葛庆有些激动的说:“好,好!”
曲当歌道:“将军,既然属下已封职,那应当有自己的兵,不知将军,我可否去整军和大家相互认识一下。”
“那自然是可以的!来,雅儿,带沈须去骁骑营。”
诸葛雅其实有些诧异,重用人才她也理解,可沈须一来兄长就把骁骑尉这么重要的将职交给她,未免太草率了吧。
她虽心有疑惑,却未表达出来,转而牵着沈须的手笑道:“来,沈须你跟我来。”
曲当歌抬步同她并肩离去。
练武场的兵各个散漫,队不齐,人无力,七零八落的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更有甚者往地上一坐,闲散得晒着太阳,曲当歌有种这不是练武场,而是休息场的即视感。
她示意身旁传令官整队,传令官击了数十下鼓将众人视线吸引过来。
台下将士挪了挪身子,吊儿郎当的望着台上,坐在地上的也爬了起来,这便是整好队了。
曲当歌眉头紧皱。
如此将士如何杀敌?
上了战场也是人肉垫子。
她不过是死了十来年,整个云齐镇国军都变成这样了吗?
曲当歌跨前一步,扬声道:“诸位,我是骁骑营新任的骁骑尉,沈须。”
话音刚落当即引起场下一片喧哗。
“什么?这个小个子是骁骑尉,皇帝想让我们送死呢?”
“我一只手能打死两个他,小样儿。”
“打什么打,对面魏军那帮这么厉害,都用不着我们上战场,干嘛送死。”
他们说得的确是这个理儿,近年来魏军混得风生水起,魏家还特意培养将才,战场成了魏军的战场,镇国军渐渐没落,新起的魏家小将抢着立功都来不及,那给镇国军出风采的机会。
望着下面零零散散的士兵,曲当歌问道:“你们参军,是为了什么?”
下面有人道:“求口饭呗,现在世道这么乱,我们能去哪。”
“就是啊。”
曲当歌见他们如此反应也是意料之中,于是不屑一笑,“你觉得你们端在手里的饭是从哪来的?在场不少将士都是背井离乡的吧,娶妻生子了吧,家中应当还有父母,你们的饭都是他们这些老弱妇孺种出来的。为了什么?不就为了让远方的战士能吃饱饭,英勇杀敌,为了她们的丈夫和儿子在军营里能多吃一口饭。而你们吃着她们的辛苦,却在这里无所事事,你们该有什么样的颜面回乡?”
声声带着讥讽与嘲笑,被别人压制一等还引以为荣,若云齐当真靠这些混吃等死的兵,那离灭国也不远了。
曲当歌前世先扬名后立官,那时候无人不服她这么一个女子,甚至以她为神,战场上无所不能的战神。
她自嘲笑笑,前世只是黄粱一梦,上天给她重生的机会,不就是为了手刃魏阀,替天下饱受魏阀折磨的百姓报仇嘛?
因为又活了一次,所以无论如何她再也不会躲避。
诸葛雅看着曲当歌,忽然有那么一瞬的错觉,先前的她双目仅是神采奕奕,而在刚刚那瞬间,那双眼被坚毅与信仰所替代。
曲当歌道:“想想我们如今的处境,身前是西夏大军压境,身后是我们理应守护的亲人同胞。倘若今日西夏入我一寸土地,我们的家人便少一分安宁。若你们眼里还有家人的存在,那便活下去,活着见到她们。”
前世曲当歌便是个孤儿,家人?那不是她的精神支柱。每每听到战士讨论自己的家乡亲人,曲当歌都会认真的去倾听,看透他们脸上每一丝幸福的笑颜。对于家人她是向往的,而向往之下是得不到的失落。故而今世她把曲文瑞夫妇看得格外重要,胜于亲生父母。
只可惜当她有了信念,父母被魏阀屠杀。
当她有了信念,却没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满地尘土因风起,吹乱了发,吹飞了念想。
“我儿子才刚出生,真的想他啊,现在不知道会不会叫爹了。”有人笑了笑,比划比划两手距离,“就这么大,像是个小狗子。”
“我娘有腿疾,我娘子一人照顾她,哎,我想回家!”
“我也想回家。”
诸葛雅心下一惊,思乡易逃,沈须这话是犯了大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