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众人目光，容摇光推着轮椅，很快便将轮椅推到一个背风的位置，免得姬长倾受寒风吹袭。
旁边云崇则早撑开一把伞，容摇光停好轮椅接了，他才又撑开另一把。两把伞将这片方寸之地遮得严严实实，没让姬长倾身上沾到半点雪。
看容摇光几乎是低眉顺眼地照顾着自己，完全将自己当成了未来会执手一生的人，姬长倾动了动手指，按捺下想站起来换她坐轮椅上，让他来照顾她的想法，末了微微一低头，露出个不易被人察觉的笑。
他真是越来越喜欢她了。
这边姬长倾已经就位，坐等看戏，那边人群拥围间，姬遥妆也已亲自扯着唐歆乐到了离江水最近之处，眼看再往前走上半步，江水就会浸湿鞋尖。
这样近的距离，还没入水就已经能感受到那冰冷刺骨的寒意，让得唐歆乐面色骤变，心中更是紧张不已。
她回头，看向离她们两人也仅有几步距离的苏贞。
“母亲！”她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恐慌，低声叫道，“母亲救我！”
莫说是在下雪天要她跳江，便是最为炎热的夏季，她也坚决不愿意跳。
笑话，她乃安郡王府大小姐，身份尊贵，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逼跳江，日后她脸要往哪儿搁？
苏贞自也是不愿让女儿跳江。
但有姬遥妆步步紧逼在先，又有宁王虎视眈眈在后，苏贞若真的不想让事情闹到胤帝面前，害女儿遭受更大的罪名更多的屈辱，便只有咬碎了牙，眼睁睁看女儿在大雪天里跳曲江。
是以面对女儿求救的目光，苏贞也只得狠心转过头，不肯再看。
唯独那双掩在袖中的手，指甲深入掌心，留下极深的痕迹。
好一个晋阳郡主，好一个宁王！
她垂着眼，在心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那两人的名字，想终有一日，定要将这份屈辱悉数奉还回去！
见连母亲都无能为力，唐歆乐尽管明白事理，却也是免不了失望。不过她很快就把目光放到唐轩昱身上，喊道：“大哥救我！”
唐轩昱向来以苏贞马首是瞻，当下苏贞都没开口，唐轩昱又是个聪明人，知晓今日跳江之事当真是不能善了，他再是心疼妹妹也无法，只得叹着气摇了摇头，做好等妹妹被推进江中，便立即将人救上来的准备。
母亲与兄长都无法救助自己，唐歆乐越发失望了。
失望渐渐转变成绝望，她目露惊恐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江水，须臾转头，看向离她最近的姬遥妆。
姬遥妆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怎样？唐大小姐这回终于知道怕了？”姬遥妆唇角微勾，牵出一抹极淡的冷笑，“唐大小姐可是会水的。你会水，却还是这么怕，唐大小姐可知我昨日是什么感受？”
唐歆乐冷汗涔涔，闻言丝毫不敢回话。
而姬遥妆也不需要她回话，自顾自便说了下去：“昨日，若非寻枫及时救我，我早已溺死，成了水中亡魂！”
唐歆乐额头冷汗更重。
姬遥妆再道：“我若成了水鬼，那势必要日日夜夜拖唐大小姐下水，好叫你给我陪葬。”
话说到这里，唐歆乐终于再坚持不下去。
江水极冷，水汽寒凉，雪花不断堆积在头上身上，森森寒气冷得人骨头都要发凉。唐歆乐冻得浑身上下都变得僵硬无比，却还是忍着没有过度颤抖，只声音轻颤着，对姬遥妆说道：“郡主，昨日是我错，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便饶了我这一回吧。”
姬遥妆似是早料到她会向自己求饶，当即想也不想地道：“饶了你？可以，只要你跳下去，昨日之事我便既往不咎。”
说着，猛地推唐歆乐往前走了小半步，两人顿时离江面更近了。
却是谁都没料到此时一道水浪刚巧打过来，一下子便浸湿了唐歆乐的鞋尖。
那股凉意令得唐歆乐陡的一个激灵。
她是会水不错。
但这么冷的天，这么冷的水，又有那么多人在围观，她无论如何也不愿下水。
唐歆乐恍恍惚惚地想，若真下水，名誉尽失，她会死的！
感到姬遥妆手中的推力，唐歆乐脚下宛如生了根般，无论如何都不肯再挪动半点。
她死死稳着身体，急切道：“郡主！郡主！郡主难道不知，你今日逼我跳曲江，他日我定会报复回来吗？”
听唐歆乐这般口不择言的话语，姬遥妆毫不畏惧，只冷笑一声：“报复？好啊，我等着，你若真有本事，日后想怎样报复，我都随时奉陪。”
对话间，唐歆乐不愿往前，姬遥妆不愿松手，两人一时间僵持住了，谁都没法再前进半步。
围观众人隐隐有些躁动。
这都多久了，怎么还不跳？
还是姬长倾懒懒道：“到底跳不跳了？”
乍闻宁王开口，唐歆乐心中一跳，姬遥妆则趁机猛地一推——
“哗！”
唐歆乐落水，溅起的水花浸湿姬遥妆大半裙摆。
冰冷的江水浸透裙摆，紧贴着皮肤，江风一吹，冰冷入骨。姬遥妆却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看着在江水中挣扎的唐歆乐，她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快意的笑。
这笑即便在下一瞬唐歆乐被唐轩昱给救上岸来后，也仍未消失，看在唐歆乐眼中，刺眼之极。
殊不知围观者里一些对她观感不好的人也笑了。
说让人跳江就让人跳江，当真痛快！
身上的雪早和江水融为一体，此时的唐歆乐冷得话都不会说了。
她靠在兄长怀中，浑身哆嗦着，整个人凌乱又狼狈。却还是抬起手，定定指着姬遥妆，好容易才从齿间吐出几个字来：“你……给我……等着！”
姬遥妆冷冷瞥她一眼，虽未回应，但那态度已是应承了。
接着，唐歆乐又看向谁，眼中同样流露出刻骨的恨意。
被她望着的人心中复杂。
得，只是随波逐流地围观了而已，没料到又被这位大小姐记恨上了。
容摇光这样想着，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