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净墨居的正屋书房里仍然有光影缓缓摇晃着，陈素守在门口也不敢远离，时不时地望里瞅上一眼，见自家少爷仍然在伏案低头，便也不敢贸然进屋去打扰。
唐煜扔下了手中的笔，面色淡淡地扫了一眼面前的书册，有很多地方都被他着重地圈了出来，那是需要注意的。
雍郡王其人在封地是极受百姓爱戴的，娇妻美眷，家宅安宁，待人宽厚，能举贤任能，素有无私之美名，洲下各县都严治久安，雍州也算是帝国里为数不多的丰裕之地。
“就不知道是不是虚有其表了……”唐煜唇角一翘似笑非笑，不管他是于公于私，他对雍郡王府的人都没有什么好感。
当然，或许是出于他的私心，也或许是嫉妒。
唐煜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嫉妒秦凌，嫉妒他曾经和沈瑾妍的点点滴滴。
也许是两小无猜，也许是青梅竹马，总之在她那段成长的岁月里，没有他的痕迹。
“你这小丫头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吗？”唐煜无声轻叹，双手在眉眼间一抹，抚平了那紧皱的额头。
秦凌喜欢沈瑾妍，从前是或许现在也是。
可这丫头虽然拒绝了秦凌，可唐煜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噌”地一下唐煜站了起来，他绕过桌案，书房的门也被人应声推开，陈素见他这要走的架式不由吃了一惊，“少爷这么晚了还要出门？”
“我……”唐煜沉下了脸色，刚才有那么一股冲动他是想要去找沈瑾妍来着，可眼下已经很晚了，只怕她早已经熟睡，这样一下脚下的步伐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陈素像是能看透人心似地，小声劝道：“眼下夜都深了，少爷还是早些安睡，明日还有好多事情待您处理。”
唐煜叹了一叹，旋即负手在后慢慢地跨出了书房的门，人在走廊下站了一会儿，清冷的影子显得很是孤单。
陈素灭了书房的油灯，又关上了门，这才回身走到了唐煜的身边。
主子望月不动，他也静默而站，一时之间安静得很。
半晌后才听唐煜幽幽道：“你说他这次来京城，会去看望她吗？”
“他”和“她”代表着谁，陈素一听就明白，他不禁打起了十二万分地精神谨慎地回道：“回少爷的话，这可不好说，毕竟秦世子可是微服来京，明显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说罢微微一顿小心翼翼观察着唐煜的脸色，见他并无不悦才又接着说道：“再说雍郡王府的人没怎么来过京城，秦世子又是生脸孔，怕是一般人都认不出来的。”
“说得也是。”唐煜点了点头，唇角微微扯了扯，“那么他这次来京的目的便有些意思了。”
若是他们这一只想要霸占皇权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唐煜猜想雍郡王府是想要找人结盟或是投靠哪个大的势力。
是八公主还是平王？
或是哪个得势的郡王？
唐煜摇了摇头，不管是哪一个对他来说都一样，只是秦凌他……
若是他私下里对付了秦凌，沈瑾妍会不会不开心？
虽然他们俩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男女关系，但这么多年的情谊不是说断就断的，也着实让人嫉妒得很。
俩人往正屋的寝室慢慢走去，陈素又低声禀报道：“这些日子府里看似没有什么动静，可国公爷与世子爷也没歇着，私下里见了不少人呢。”
“由着他们去蹦跶，最后若是知道自己忙活了一阵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想必他们脸上的表情必定很精彩。”唐煜眼下是没空去管唐宁父子，只要他们暂时不来惹他，那些小动作他就当作没看见。
陈素唇角亦是染上了一丝笑意。
失眠的后果便是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幸好今日不用去给李员外施针，沈瑾妍窝在被窝里撑了个懒腰。
“小姐起了吗？”凝秀与紫鸳侍候在一旁，听到动静一个端水拿衣服，一个撩起了帐帘。
“睡得我全身都疼，还没睡好。”沈瑾妍瘪着嘴懒懒地伸手，由着两个丫环侍候她梳洗穿衣，待坐到镜前一看，果然眼睑下有两个眼圈，不是特别青，但也有些显眼。
“打些脂粉吧，不然一会儿见了我娘她又该说道了。”沈瑾妍这样吩咐凝秀便照坐，见她闭着眼睛端端地坐在那里，两排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形成阴影，正好与眼圈重叠在了一起，不禁笑道：“奴婢这粉怕是要打得厚一些，不然可遮不住呢。”
“随意吧，不过好凝秀你动作快些，我肚子都快饿扁了。”沈瑾妍摸着肚子，眼下她是腹中空空，早、中餐都合在这一顿了她自然是饿得很。
“奴婢很快的，小姐稍等。”凝秀给沈瑾妍扑了粉又为她梳头插簪，紫鸳便去小厨房里提来了热着的吃食。
沈瑾妍美美地享用了奶黄豆沙包与热热的鱼片粥，这下全身上下都暖和了，她撑坐在炕头上，真是一个指头都不想动。
“刚才去厨房还碰到了张妈妈，”紫鸳在一旁坐着给沈瑾妍捶腿，她舒服地半眯了眸子，又听紫鸳接着道：“她看奴婢是来拿吃食的，便问奴婢，这是给小姐提的午膳还是早膳呢？”
“那你必定是说来拿早膳的，不然怎么会给小姐我只拿了粥和点心？”沈瑾妍增眼嗔了紫鸳，不过这顿膳食她也吃得舒服，所以心情好不计较了。
紫鸳立马喊冤，“小姐冤枉，奴婢本是想给您拿两餐的吃食，想让您瞅着哪个好就吃哪个，是张妈妈说您早膳都没吃的话还是吃粥养胃，奴婢这才拿了鱼片粥和豆沙包回来。”
“张妈妈说得也对，不怪你了。”沈瑾妍笑着摆了摆手，刚准备穿鞋下榻去看看杨氏，却不想凝秀飞快地撩帘进了屋，她一脸急色，在见到紫鸳时却又忍了忍没说，只拿眼睛示意沈瑾妍。
沈瑾妍眉尖一挑，不动声色地吩咐紫鸳，“去给我拿上那件紫色的披帛，虽说只走不远的路，可外面冷着呢。”
“奴婢这就去拿。”紫鸳没留意到凝秀的异样，笑着应了下来，转身就进了内室。
凝秀这才飞快地将手中的纸条递到了沈瑾妍的手里，压低了嗓音道：“小姐，是世子爷偷偷递了纸条约您出去见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