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注定是不平静的。
跪在殿中沈瑾妍垂首，目光不经意间扫向了大理石铺就的地面，此刻的地面通体透亮，甚至能映出她的倒影，然这座大殿虽然被宫女太监们手脚利落地清扫了一遍，可掩埋在石板缝隙里的血迹却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清洗干净的，甚至离得近了还能闻到那股腥味。
“起吧！”皇帝陛下淡淡地挥了挥手，一股沉重的疲惫感袭上心头，他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唐煜，宫里内外你先操持着，等朕明日理清了头绪再招内阁元老议事。”皇帝说完这句话就对苏公公招了招手。
苏公公会意过来，赶忙让几个太监抬了步撵将皇帝陛下给送进内殿休息去了。
唐煜扶起了沈瑾妍，“公主殿下还想要跪到何时？”
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调侃她了？
沈瑾妍斜斜地睨了一眼唐煜，“都是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的安危，就怕差一点就来不及了。”说罢伸手捶了他两下，她倒不是真的打他，只是那种紧绷着的心情骤然放缓，连她都说不清楚此刻该是笑是哭。
“我不是没事了吗？”唐煜平静地牵了沈瑾妍的手往外走，压低了嗓音道：“再说宫里这个是假的，真要保护不了我就自己脱身了，绝对不会留下来傻傻地送死！”
他还有沈瑾妍，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他舍不得去死！
“嗯。”沈瑾妍点了点头，嗓音有些沙哑，握住唐煜的手不由紧了又紧，“你的伤势需要处理，一会儿我给你包扎。”
唐煜的掌心中还有粘稠的未干透的血迹，可沈瑾妍一点也不在乎，她只觉得这双手能给她温暖安定的力量，她要一辈子握住他的手。
“傻丫头，都是皮外伤罢了。”唐煜不以为意，他最初只是有些力竭罢了，可撑过了那一茬他发现那竟然还不是他的极限，虽然握剑的手都在颤抖，可他好歹撑到了最后不是？
再说他眼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耽搁不是。
沈瑾妍与唐煜夸出了紫明宫一眼便瞧见了焦急等候在那里的两位公主，十三公主急切地上前道：“瑾妍，我父皇如何了，他真的清醒过来了吗？”
皇帝陛下清醒了之后谁也没有召见，只是因为沈瑾妍与唐煜原本就在宫殿里所以才比其他人都先了一步。
“陛下洪福齐天，自然是醒了。”沈瑾妍笑着点头，目光越过十三公主看向了十一公主，十一公主依然面色清冷，低垂的目光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瑾妍便在心里叹了一声，两位公主或许已经知道了八公主的事情，这次她能先下手为强，心中自然是不后悔的。
但怕就怕皇帝陛下最后回过味来要追究她的罪责，那可就说什么也洗不清了。
“八皇姐的事情我们知道了，”十一公主也踏步上前，拍了拍沈瑾妍的肩膀，唐煜顺势松开了她手往后退了几步，便听十一公主对沈瑾妍道：“这不怪你，是她咎由自取！”
想要弑君，就要承担弑君的后果，八公主身死与人无攸。
她们先前在禁宫中被人看守了起来，各个宫殿的人都不能外出，所以只能得到救援的将士到来才能脱困。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她们甚至都不知道紫明宫中的龙榻上什么时候换了个人。
当然若不是唐煜有这样的安排，皇帝陛下就太过危险了。
十一公主是明白人，此刻自然也没有怪唐煜的意思，甚至还颇为欣赏，铁面阎罗果然不负众望，算无遗漏，算是避免了一场无法预估的灾难吧。
“公主殿下深明大意。”沈瑾妍点了点头，另一只手也被十三公主给握住了，两人关系本就好，此刻自然更亲近了。
“不说咱们了，听说你也被父皇封为护国公主，是享超一品的俸禄呢，今后就是咱们的姐妹了，不用事事那么客气的。”十三公主在得知皇帝陛下脱离危险又清醒过来后心情自然是好，可是一想到八公主的事情也不免有些悲凉，“是八皇姐太心大了，若不是如此也不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连皇帝陛下都不追究沈瑾妍的罪过，十三公主也不会死揪着不放，再说八公主都做出弑君的举动了，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十三公主自问与八公主的感情没有多深，想到她的举动就更加寒心，只是此刻再说什么都是多余了，毕竟八公主已经不在了。
沈瑾妍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沈氏贱婢，你还本宫的女儿来！”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厉喝，沈瑾妍惊讶地抬眼，便瞧见一着亮眼宫装的妇人快步奔了过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众宫女太监，口中称着“贵妃娘娘您且慢点！”
沈瑾妍便知道这是八公主的母妃江贵妃娘娘，亦是礼部尚书江大人的嫡长女，江家一门显赫不可轻视。
只是江贵妃只有八公主那么一个女儿，如今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的原因八公主都是因她而死，想来江贵妃没有那么容易放过她。
“贱婢！”江贵妃到了近前便猛地伸手向沈瑾妍挠了过去，那张花容月貌她看着就刺眼，更不用这还是她的杀女仇人。
“贵妃娘娘不可！”十三公主与十一公主心急地想要去拦她，可此刻的江贵妃已经状似疯魔，眸中的狠厉看得人心中直发颤，两位公主只是怔神的功夫便被江贵妃给一把推到了旁边去。
沈瑾妍静静地看着急奔而来的江贵妃，既不躲也不避，她的眸中闪过一抹悲悯，仅仅是对江贵妃失去女儿的怜悯，再无其他。
再说她的身边还站着唐煜呢，若是就这样还被江贵妃给伤到了，唐煜也不用在这宫中行走了。
“娘娘慎言！”唐煜眸色一黯，只是伸手一挡便拦住了江贵妃，他的胳膊并不粗壮雄伟，但却如钢铁般无法撼动，任凭江贵妃如何疯狂叫嚣，他只是淡淡地回应道：“护国公主乃是陛下赐封的超一品阶，地位尊崇，容不得娘娘肆意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