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心深处来讲，杨寄远是希望姜氏能够清醒过来的，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们做不成夫妻，只要她还活着，他内心的罪孽就没有那么深重。
杨寄远承认他自私，可他没有办法，他的心已经选择了他想要的方向，即使违背人伦，即使天理不容，可是他就是这样陷进去了。
十一公主……秦昭！
当年那个慧黠灵动的小女孩，他没想到她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她是公主，他是臣子。
若是他们能够早早相认或许就能免了这场波澜，可世事往往没有如果。
杨寄远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沈瑾妍屏息凝神，这一场施针足足维持了小半个时辰，等她终于收针时整个亵衣都被汗水给浸透了。
“好了？”沈瑾姝在一旁紧张地问道，这小半个时辰里便有好些人想要进来看看姜氏，不过都被她和杨寄远挡了出去，就是怕影响到了沈瑾妍施针。
“好了。”沈瑾妍笑着点头，用帕子抹去了额头的汗水，这一场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杨寄远颤抖地伸出手在姜氏鼻间一放，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指间，他忍不住轻轻一颤，一双眼睛瞪圆了，“真的活了……”
明明刚刚还是出气多，进气少，连大夫都说姜氏活不了了，没想到沈瑾妍这一施针竟然就力挽狂澜救回了姜氏？
沈瑾妍淡淡地扫了杨寄远一眼，她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是怨他的软弱，还是唉他的不争，可事情已经进展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往好的方面想，她又轻轻摇了摇姜氏的手臂，“表嫂，醒醒！”
如此几下之后姜氏终于悠悠转醒。
“我这是……咳咳……”姜氏睁眼，脑中还有些朦朦胧胧的感觉，待看清沈瑾妍兄妹几个顿时心下一咯噔。
“表嫂醒过来就好，可吓死咱们了！”沈瑾姝松了口气，又拍了拍沈瑾妍的肩膀表示万幸，幸好她拉了妹妹过来，不然姜氏恐怕真是活不过来。
“我……相公……”姜氏的话语戛然而止，眼泪大把大把地从眼眶滚落，很快便浸湿了被褥。
她记起来了，她想不通自尽轻生，没想到还是被人给救了回来，眼下喉咙那处火烧火燎得痛，说一句话都扯着疼。
那是真疼啊！
“疼吧？”沈瑾妍没好气地看了姜氏一眼，“表嫂觉得疼那就对了。”
姜氏错愕地看向沈瑾妍，虽然她也觉得这个表妹不太喜欢她，但哪一次不是淡淡的客气有礼，也没像如今表现得这般苛薄不耐。
沈瑾妍却是得理不饶人，冷哼一声道：“表嫂该庆幸你还能疼，若是不能疼，你就是个死人了！”
“你……”姜氏又羞又恼，想要骂上沈瑾妍几句可嗓子又扯着疼，只能涨得满脸通红。
“娘子，是妍表妹救了你，大夫都说你没救了，可她硬是将你从鬼门关给拉了过来……”杨寄远羞愧难当，毕竟他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
姜氏一听便愣住了，心中骤然浮上万千情绪，最终又化成了一串串滚落的眼泪。
她是恨自己的，这般没用，这般懦弱，竟然都没敢与十一公主争就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是知道她自己争不过吗？
若是没有了沈瑾妍，只怕姜家的牌位上就要添上她的一个位置了。
是的，就算死，她也不要葬在杨家，当杨家的鬼。
世上自有薄情郎，姜氏没想到自己一腔深情竟然就这样错付了，是她配不上杨寄远吗？
姜氏嘤嘤地哭了起来。
“表嫂，你听我一句。”沈瑾妍轻叹一声，她虽然同情姜氏的遭遇，但却最看不上这些不自爱的人，身体发肤授之父母，别人不爱惜你，你自己得爱惜你自己啊。
姜氏这才缓缓止住了哭声，只是还在轻声抽咽着，“表妹，你说……”
沈瑾妍救了她，这就是再造的大恩，早就听闻这个表妹医术超群，没想到还在自己身上验证了一回。
姜氏不禁有些悲凉。
“表嫂，你也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了，我不求你大彻大悟，但你要想清楚这个世间对你来说什么最重要，是亲情，还是爱情？”沈瑾妍扫了一眼杨寄远，无视他羞愧的脸色又继续说道：“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你值得付出生命吗？你死了，他和别人快活了，你死得又值得吗？”
杨寄远一脸尴尬地低头，他从不知道自家表妹竟然是个言词如此犀利的女子，说得他几乎无地自容。
“是啊，表嫂。”沈瑾姝也跟着劝了一句，“我也是退过婚的人，当时那么多人看我的笑话，可我一点都不在乎，路是自己走的，若是和我不爱的人在一起，那才是一种折磨，一辈子太长了，我没有信心就这样和他走下去……”话语一顿又绽放出一抹笑颜，“眼下我重新选择了我的生活，我很幸福！”
“姐姐。”沈瑾妍与沈瑾姝相视一笑，接紧了双手。
姜氏看了看沈瑾妍姐妹，又看了看杨寄远，突然间就沉默了下来。
沈瑾妍姐妹说的话不是对她没有触动的，可她对杨寄远还有一点希望，若是能和他生活一辈子，她是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的。
因为她爱他啊！
可杨寄远不爱她……这也是个清楚的现实。
若是爱她，就不会在十一公主与她之间摇摆不定。
若是爱她，就不会由得十一公主来逼迫她。
他不爱她啊！
姜氏心伤地闭了眼，喃喃道：“表妹，你们先出去……我想和他谈谈。”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杨寄远。
沈瑾妍与沈瑾姝会意，悄声退了出去。
卫氏他们众人早在屋外等着了，此刻见到沈瑾妍姐妹的身影不由上前问道：“可是已经去了？”
在他们的认知里，既然大夫都说姜氏活不了了，那姑且是要准备后事了，谁都不报什么希望。
“没呢，表嫂醒过来了，眼下正和表哥说话呢。”沈瑾妍缓缓一笑。
众人脸色惊变，连卫氏也不可置信地低语，“怎么可能？大夫明明已经说了她……”
这太让人不可思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