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长歌这么说不免让她觉得窘迫,也不好再推辞了,随机下了轿辇,踩在雪地里,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朝着杨长歌而去了,杜蘅跟在身后,靳衍知道她不能出来,自己便主动进了她的宫门。
她并未邀请自己进到殿里,而是直接在过道里站着,宫门只开了一半。杨长歌的目光落在了杜蘅身上,靳衍示意杜蘅先到外面去,杜蘅看了看她,悻悻地走了出去。如此,也就只剩下她们二人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两人沉默片刻。
“贵妃娘娘就不怕臣妾心怀不轨,趁机对娘娘不轨,这么放心的就遣走了贴身侍女。”杨长歌幽幽的笑道。
“我一声喊他们就都进来了,就怕你还未得手就已经被制服了,更何况,你也没有那么傻的。”靳衍并未动怒,只是转身踱步。
“贵妃娘娘一直以来都很聪明,嫔妾之前就低估了娘娘,你向来都是示弱的,无论在陛下面前还是在皇后面前,都伪装的很好,温文尔雅,大方得体,对什么都从来也不计较,举荐多位妃嫔给陛下。将陛下哄的对你十分着迷,我败的也是心服口服的。”多日的幽禁让她心绪不宁,整日愁眉不展的忧心孩子。难免人不会憔悴,细细大纹路爬到了她的眼角上,像是蜘蛛结的丝一般。
“姐姐在说什么呢,妹妹不太懂,妹妹只知道一样,所有人都和妹妹并无区别,只是谁运气好,谁筹谋的好。”靳衍侧首用余光瞟了她一眼,又转身看向她的宫殿,因为犯错幽禁,所有新年该有的赏赐她都没有得到,连回廊上的灯笼也未换,还是从前的,经过东风吹过,雪花飘过,红色已经褪成了橘粉色了,暗淡的颓废。人还在,可一切都不似从前了,她的沦落能够从这里看的一清二楚。
“你果然很清楚规则,心狠手辣,谁没有过,不斗果然是不能活的。我输的太丢脸了,若不是为了孩子,怕是早就一脖子吊死罢了。”她即使再恨,再难过,眼中也不愿意涌上眼泪,她一直都在强忍着。
“是啊,姐姐有孩子,我呢,什么都没有了,唯有这眼前飘忽不定的风光了。”没有孩子,她始终算不得稳固。
“你自己杀死了自己的孩子,你活该,万昭仪她打了,让你流血,你就彻底不要了这孩子,好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们身上,给了我们致命一击。你好狠的心肠啊,我以前看你总是一副遇事冷静,文静的人,原来你隐藏太深了,这美好恬静的容貌里藏了一颗毒蛇般你心。对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当真够狠。”杨长歌说着苦笑着连连后退,捂着自己的胸口,急促喘气,双目圆瞪,死死地盯着靳衍。
“嗤……没有狠心,那里的今日,既然我已经流了那么多的血,孩子也被害死了,我能让他白死吗?我这个人喜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真正痛快的是,当场就能报仇雪恨。真真是畅快淋漓啊!”靳衍听到她这么指责自己,大为不屑的嘲笑道,转首对着嫣然笑着。“姐姐觉得我狠心,那么姐姐以为我心慈手软,任人宰割就很好吗?岂不是早就被你害死不知道多少回了,你屡次要置我于死地。谁都手上都沾满了鲜血,谁都是!”
“你够狠,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我警告你,我的两个孩子有太后护着,有皇后娘娘护着。你若是敢动他们,我一定会找你拼命的。你记住,靳衍!”杨长歌走到她的身边,凑到她的耳边,咬牙切齿地恨恨道。口气中带的怨气,恨不得立刻生吞活剥了她。
“哦!是吗?你有那本事吗?我若是偏动呢?你又能够把我怎么样呢?”靳衍朝后退了一步,挺起胸膛,不以为然出言讥讽道,伸出手指扶了扶她头上的步摇,长长的流苏扫在耳边时只感到凉津津的。
“你……你敢……太后会杀了你,她一直都不喜欢你的……”杨长歌勃然大怒地举起手,想要朝着靳衍砸过去,可她还未下手时,靳衍的一句话让她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你怎么先想到我要害你的孩子,想要你失去孩子呢?你是真傻?还是装的完美呢?是皇后想要夺走你的孩子!你说是孩子死了好,还是眼睁睁的被人夺走好?都不好,可你就只有这两条路选择。今日皇后娘娘借你孩子有病的由头,让陛下多去她自己宫里,皇后将你的孩子照顾的很好,陛下很欣慰。你说,你现在这个样子,陛下会不会讲您的儿子过继给皇后呢?反正皇后现在也已经有了想要过继你儿子的念头了。到时后她再扶持你的孩子当太子,一山不容二虎,你和她谁当太后?谁为尊?或者你的儿子直接嫌弃你的位份和犯的过错,不认你,要皇后除掉你,免得玷污了他自己。”靳衍的一席话听到了杨长歌的耳朵里,比从门口刮进来的寒风还要凛冽百倍,比着地上的冰雪还要冰凉刺骨百倍,比陛下当时贬庶她时还要让她痛不欲生。她的手漠然沮丧的垂了下来,眼神飘忽不定地望着靳衍背后,脚下踉踉跄跄地倒退着。刺到了她的真正痛处,眼泪淹没了她的眼眶,她压低声音啜泣着,那凄凄然的模样,看着叫人不忍。可你屡次三番要自己的性命,又不得不同你斗,直到斗的你一败涂地,不能再害自己不可。
杨长歌缄默不语,弯着腰哭泣着朝着宫殿里走去,望着她颓靡的背影,顿觉的凄凉片片。纵使再多的不忍,靳衍也只能转身走出宫门,坐在轿辇上,命宫人们快些回去,看样子天还要下雪了。
地上的雪已经积攒到了漫过脚腕了,今年的冬天雪尤其的多,尤其是近几日,雪停了一天半天的,便又下了起来。
抬头忙着天空,阴沉沉的,尤其的低,仿佛高声语便能将层层乌云震落到地上。低低地天空让人感到难以忍受的压抑,不能向任何人诉说的悲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