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话说的再清楚不过了,便是道明了她本身就是以色事人,不应该奢求陛下会有一点真情,更应该老早的清楚色衰所带来的失宠。她何止是心寒。她更是怪罪自己不够狠心,不够毒辣,从前心中对陛下总是有所愧疚,原来这愧疚竟是这样的多此一举,陛下才是真正的无情无义之人。
“臣妾糊涂,多谢陛下一语道破。”她止住眼泪,不让她落下来,一滴也不能为眼前的人落泪,不值得。
两人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可见是撕破脸皮了,原来,她所担忧的都成了现实,陛下只是看在燕国的份上才会宠爱她的,如今燕国被围困,成了陛下的弃子,那么陛下也不必再伪装下去了,更不必相敬如宾的待她了,如今是翻脸的时刻了。幸而她早已做好了准备,迎接所有的到来,即使被贬为最末等她也不会有何怨言。毕竟,她也不能有何怨言,这便是规则,输了就只能接受苦难,她此时是无依无靠的,孤独一人罢了。
“那你是知错了吗?”陛下站直身子,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目光冷如寒冰。因为陛下的帝王尊严,要她为方才所说的话认错,他居然揪着那么一句赌气的话不放,非要与她计较不可。
“臣妾知错了,臣妾有失妇德,不该出言不逊,还请陛下责罚。”她敛了敛广袖,叩拜在地上,请他降罪。
“从今以后,闭门思过去吧,不用再出来了,好好的待在揽月殿里去吧。”陛下的口气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怜悯,满是摒弃的厌恶,睨了她一眼,转过身去。
靳衍无言以对,只是伏在地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波澜平静,没有一丁点的慌乱,镇定自若回道:“是,臣妾遵旨,叩谢陛下圣恩浩荡。”
说罢,她蓦地直起身子,昂首挺胸,看着陛下明黄色靴子上的团龙彩绣图案恳求道:“臣妾恳请陛下救助臣妾母国,不使它沦陷。”如此简短的一句话,她不敢多言语,怕再招来陛下不必要的厌烦。
陛下听她如此说,终究还是说出来了,他挥着朱红色的羽纱广袖,怒不可遏地用手指着靳衍厉声喝道:“后宫不得干政,就凭这一条罪责,朕就能废了你!”
她早已料到今日的结局,只是扬起头死死地盯着陛下,在心底冷笑,开口柔声道:“废妃立妃仅凭陛下一言而定,废掉臣妾亦如抚去陛下身上的灰尘罢了。”
陛下敛着广袖蹙眉口气生硬道:“朕本不想将你和你母国混为一谈,不准备因你母国沦陷而迁怒与你,而你却不识抬举,口出狂言,叫朕失望,要朕如何容你。”
是呵,母国沦陷她便失去了资本,陛下也就可将原本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而治她的罪。与其将来仰人鼻息,看人脸色,苟延残喘的活一辈子,不如现在来个了断,死了便死了,反正也是无挂念了,都死了,她活着还有何意义。
“陛下,臣妾恳求陛下,唇亡齿寒,作为联姻国,陛下怎能坐视不理,反而落井下石,天下人如何看待陛下啊。况且陛下年年受供奉,难道不应该履行义务,对其救助。或者还是陛下根本便是见风使舵,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只讲一时利益!”她悲苦不已,压抑在心底的怨恨无法再忍下去,一腔雷霆之怒顷刻之间迸发,她扬着头逼视着陛下,切齿痛恨道。
“放肆!你可知你在做甚?”陛下亦是彻底愤怒了,他是扬起手挥舞着广袖,手背打在了她的发髻上,彩绣广袖从她的脸上刮过,密密匝匝的金丝线划过她的皮肤,麻麻的痛。由于陛下太过用力,她的高椎发髻顷刻之间散落,步摇与宝钗随着头发的凌乱而坠落,掷到了地上。她拔了仅存的发簪,让万缕青丝披散在肩上,此时的她披头散发,可谓是颜面扫地。
“臣妾恳请陛下出手援助,唇亡齿寒哪,陛下!”她拱手再次对着陛下叩首,额头碰撞在结实光滑的地面上,清晰的听到撞击声。乌黑的发丝随着落在地上,盖在月白色银丝绣白喜鹊上,那团团密密的刺绣仿佛一张网似的,将她紧紧地包裹住,紧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陛下缄默不语,愤怒让他急促呼吸,胸口一起一伏,他半闭着眼睛,叹了口气,转身踱步,走到她的面前。
“看在你侍奉朕两年多的时候,朕本不愿迁怒与你,华阳贵妃,朕一向赞你聪慧,应当明白朕的抉择,朕不会为了一颗废子而浪费任何东西。你若是再如此这般下去,朕便无法再宽恕你了。”他的口气冷如冬日的寒风,像刀子般从她的脸颊上划过。
“臣妾母国若是沦陷,臣妾恳求一死,还请陛下成全。”她用手支撑着身子,从地上直起腰来,腿的疼痛让她变得愈加无力忍受,越来越感觉不到腿的存在。
他的口气异常的严厉,不带一丝一点的温度,平静地仿佛在回答一个日常问题。
“好,朕成全你。”
说罢,他转身回到宽大的雕刻龙纹桌子前,提起了笔开始翻阅奏折,可他始终未落下笔,一直在端着看。眉头紧蹙成川字,眼神冷漠,往日俊朗的容貌,在此时看起来狰狞不堪。
一日夫妻百日恩,即使无爱,同他相处了两年多,又为他怀了孩子,到最后小产,总是会有一些感情存在的。如此,今时今日,一切所谓的恩情全都如琴弦一般断了,且无法再续。
“叩谢陛下圣恩浩荡!”她再次叩拜谢恩,俯下身,然而伏在地上的身子却迟迟未再站起来。她只觉得小腹一阵阵钻心的痛,有温热的水从她的身体流淌出来,仿佛溪流一样,她想阻止却越流淌越多了。不过片刻,便已经浸透了她的百褶彩绣月裙,将银白色渲染成了刺眼的猩红色。
那样痛,仿佛刀绞一般,痛的她呼吸困难,下身全是湿的,痛的她冷汗直冒,一层层汗珠蒙在额头上,终于支撑不住,她软弱无力地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