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宁跑到租住房子的楼下,依旧回想徐青容牵高小慧手的画面。
却在一拐弯的地方,她看到傅烨璃站在路边,倚靠着车边。
傅烨璃站直身子,看向她:“恰好经过附近,过来看看你。”
自上次跟他在客厅见面后,她就搬出来独自住到这老旧的公寓小区里,这是他们分开之后第一次再见。
之前撕扯、矛盾的心情因见到傅烨璃,仿佛达到顶峰,乐安宁几步靠近他:“来见我做什么?我说过,我不爱你,一点也不想和你有关系!”
傅烨璃僵直在原地:“乐安宁,事情若重复多次,我可能会当真。”
神情里透着一股伤,一如之前她在他公寓里说不爱他时的情景,他浑身气息就像冬天雪山染上一层悲情的阴云。
这画面宛如化作一把利刃,将乐安宁之前被撕开的心口又撕得更大,心口鲜血淋漓。
乐安宁上楼,胡乱将一堆东西塞进袋子里,拿下来扔进傅烨璃的车后座上:“这些都是之前你给我的,我将它们都还给你。”
东西被收得太急,袋口系得不够紧,袋子放到车里后,东西倒下,有几个盒子从散开的袋口里洒出。
傅烨璃顿了一会儿,之后他将东西从车里扯出,随手一抛,将它们都扔到外面:“乐安宁,如果你不想要,就把它们全扔掉,我傅烨璃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
说完,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开车绝尘而去。
路上车来车往,车速开到八十迈,傅烨璃坐在车里,“嘭”,车子先和旁边的车刮擦,再一打方向盘,车子又和前方的车发生追尾。安全气囊也撞出。
司机接到电话,来给傅烨璃处理事故。等他处理完,再回头一看,发现一旁的傅烨璃几乎宛若灵魂被抽离地坐在马路边的石凳上,两行泪从他眼角滑落。
他捂着脸,低头呜呜地哭,低沉压抑的哭声,仿若悲鸣。
乐安宁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看被扔洒了一地的盒子礼物。
离她两点钟方向五米远的地方,是前年元旦为庆祝她出院,傅烨璃给她定制的平安项链,在她十点钟方向大概三米远位置的,是去年春节,他亲手给她打磨的一把木梳。而离她最近的地方,白色的信封洒了一地,信件凌乱地散在灰暗的水泥地上。
信件就像一个个灵魂输出器,把曾经她和他都羞于表达的情感,用写的方式,都表达在这不大的纸张上。
她突然猛的伸手抓取,将地上的东西都捡起,胡乱地把它们再次塞进袋子。
项链、木梳和信件丢进去。五一时节他给她做的木鞋,丢进去。寒假她和他旅游,他给她画的画像,丢进去。还有住院期间,他一直陪在她身边,他用过的所有东西,丢进去。
然后她将袋子提起,扔到离她视线范围最远的一个垃圾桶,仿佛把她之前几年所有的记忆都扔掉!
半夜的城市陷入沉睡,有的人还在工作。
“老张,清理完了没有?也该下班回去了吧。”停在路边的清洁车上,一个人坐在驾驶位置,探出头,与迎面而来的另一辆清洁车的司机打招呼唠嗑。
“没呢。不过也快了,再搞剩下的一条街道,今天的任务算是完结。”
“咦?”最先说话的那人看向叫老张的要负责的街道,“你身后竟然有人把垃圾桶都倒过来了。”
老张听了,顺着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隶属于他责任范围内的某垃圾桶被翻得底朝天,垃圾零散杂乱地全被翻到一旁的地面,他瞬间大气。
“你干嘛呢,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给我添多少麻烦!”东西洒一地,他要比没洒的多花十几分钟去整理,而整理时间本该是他的休息时间!
乐安宁将头从低首看垃圾的动作里抬起来,双手脏了她也置之不理,“对不起,我会把它们重新放好。”
她本是爱干净的人,可说完这话之后又低下头,两手不停且不再顾及洁净地在垃圾堆里翻找,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东西呢,我的东西呢。”
她仿佛失去最心爱的东西,五颜六色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瘦弱身影不停移动,要找她所说的东西。
高小慧最近一直在忙婚礼的事。
昨天,她和宋凌芷写宾客名单确认婚礼流程,终究从宋凌芷那里得到不愉快。
“那样重要的场合,你的父母上得了上不了台面?如果上不了,我看还是不要出现了,省得丢徐家颜面。”
想想,又觉得气愤不过,宋凌芷又几乎捶胸顿足:“这都算什么事,一个不如一个。”
这些话就像一根根刺,刺入高小慧心里,让她又生气又难受。一个不如一个,是指宋凌芷本身不满意乐安宁了,现又在指她连乐安宁都不如吗!
带着一身火气,她今天还要去婚纱店试婚纱。
乐安宁从城东的老旧公寓到城北的商业区用了一个半小时,到达婚纱店的时候,刚好碰到高小慧穿了婚纱从试衣间里出来。
高小慧看到她,也明显一怔。
一怔过后,想到从宋凌芷那儿得到的不愉快,她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照镜子,镜子里的她经打扮后,不比乐安宁差多少,她背对着乐安宁,勾了勾唇:“怎样,我这身婚纱还好看吧?这是青容亲自为我设计定做的,他说两个人结婚,总要有些与众不同单属于我们的东西才行。”
说着,高小慧转身,在乐安宁面前旋转了一圈,像是让她看清婚纱的全貌,“我很喜欢青容给我设计的婚纱,我觉得我是最幸福的新娘。”然后,她看乐安宁的反应。
乐安宁从傅烨璃那儿搬出来了,这件事对一直关注他们动态的她而言,完全不是秘密。
如果她没猜错,乐安宁应该是恢复了记忆,也好,有些事她也不必再去装及压抑。
乐安宁昨晚找了一个晚上的垃圾堆,终于到底找到那个她弃如敝履的袋子。
可找到后,她又打开柜子,将它们锁在柜子最底层,把所有衣服一堆一堆扔到那最底层的上面,直到堆叠如山,她再也搬不动那堆衣服。
再找不到那堆袋子里的物件。
听到高小慧的话,她的脸微微一白,手有过一瞬间的一颤抖:“高小慧,我似乎没有对不起过你。”
高小慧勾唇一笑:“对不对得起又有多重要?不过,你终于承认恢复记忆了?”
她突然要抓乐安宁下巴,乐安宁眉一皱,打开她的手:“放尊重点!”
高小慧略略一笑,但随即恢复冷厉:“你记得以前的事也好,省得我绕来绕去,顺便咱们把以前的新账老账一起算算。”
“我不记得我亏欠过你什么。”乐安宁站在原地。
高小慧上前一步靠近乐安宁:“现在青容是我的,你想肖想他,你觉得这不亏欠我?”
“青容现在跟我很好,从身到心都是我的。对你,漫说他不记得,即便记得,现住在他心里的也是我,你充其量不过一个过去式,甚至是一个连痕迹都不在他心底留下的渣渣过去式。”她扶着婚纱裙摆,挺直腰杆、骄傲的姿势像一个胜利者,以得胜的姿势睨看乐安宁,“如果你想自取其辱,大可以去招惹他试试。”
“不过,我劝你在行动前考虑清楚,因为青容不仅为我定制独一无二的婚纱,前几天,他甚至亲手打造我们的婚戒。”她斜看一眼乐安宁,“他亲手为我打造东西,我叫他不要费这精力了,他还要亲力亲为,我和他之间,真而纯净。”
乐安宁闻言,脸色倏地又白了白,玉白的手指微微颤抖。
“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亲手打造东西……”高小慧提高亮白晶亮的婚纱裙角,笑得“柔和”高兴,“那得证明那女人在那男人心里,有多重要。”
……
乐安宁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哆哆嗦嗦地拿出钥匙,试了好几次,她才能手平稳地将钥匙插入锁孔开门。
进屋后,她直接蹲在门后面,抱着自己的双腿,蜷缩在原地。
徐青容才是她的爱啊,可高小慧说,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亲手打造东西,男人得有多爱女人才会那样干。
乐安宁随手将一个杯子狠狠摔到地上,“啪”,玻璃杯子碎成的渣滓碎块散在地上,在地面割出一道道痕迹。
她推开茶几障碍,手一擦脸上的痕迹,走向房间,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打造东西……这样就是那男人有多爱那女人了?不对不对!
她攥紧手,站在柜子前,几乎声嘶力竭地呐喊,谁说这就是那男人爱惨那女人了,是谁得出的谬论!
她最终又把袋子从衣服堆里扒拉出来,可她拿着它到湖边想丢,最后把它们又原封拿回,这一天,她要去看她的父亲母亲。
坐在车上,她对傅烨璃说:“我要把我的父亲母亲接到我的名下。”
傅烨璃平静无奇地回答:“不可以,我不会让。”
她下车,关上车门,在车窗旁绷直腰杆地对傅烨璃说:“我是他们的监护人,他们由我监护,从来和你无关。”